第五十七章 武試(上)

巳時,京城校場。

響徹雲霄的鑼鼓聲恍如驚雷,聞聽者莫不心潮澎湃。京城裏許久沒有這麽熱鬧,百姓圍聚了不少,都想親眼看一下這場曠世盛舉。

只不過,這些平頭百姓最終還是失望了:比武用的校場早就被官兵團團圍住,可謂密不透風。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是無緣得見武舉盛況了。

今日只是武舉初賽,皇上自然是沒有到場。不過,在校場門口候著的一群武夫卻也興奮異常;究其原因,是今日五寺的大人們賞臉,願意百忙之中來親自看一下這些朝廷未來的棟梁之才。

哪怕不能殺進決賽,不能在皇上面前一展身手也不打緊。只要被五寺的大人看中了,將來也是前途似錦。所以,這群武夫聽到消息後,紛紛摩拳擦掌,恨不能立時脫穎而出。

吳承恩此時已無大礙,便被麥芒伍帶來了校場。李棠和青玄,自然是一起來。此刻,其他執金吾也都尾隨而至,卻都隱了氣息。麥芒伍已做了安排,將卷簾與他們隔開——此刻還不是動手的時候。之前在一笑樓,那蘇公子離去之後,麥芒伍好不容易才將眾人勸開。幸好李家的人也不想讓自家小姐與卷簾正面沖突,幫著攔阻。

此刻,李棠雖不能上場,卻也忍不住握緊了錦繡蟬翼刀,李晉低低地附耳說:“小姐,你要是出手,可是不合規矩,反而誤了大事。”李棠咬著牙,一字一字地說:“仇人就在眼前,我卻不能手刃?”

李晉微笑:“放心,卷簾,一定會死。”

李棠雖不再說什麽,但有心的人都能看出她臉漲得通紅,胸脯劇烈地起伏著,額上也滲出汗珠。麥芒伍心想,這大小姐的脾氣,卻無意中幫了兩個大忙。

第一,就是執金吾現在在場,那卷簾自然是忌憚三分,不會立時出手。卷簾目光一直瞄向著青玄等人,此刻要是想要顧得周全,人手自然是不夠的。

第二,如果李棠這姑娘唐突出手,執金吾必然也會蜂擁而上。

不,這個結果萬萬不可。

卷簾當然要死。但是,卷簾一定要死在錦衣衛鎮邪司的手上……

很快,兵部的大人便拿著一個箱子出來了,喝令眾人依次上前,從箱子中抓鬮分組。

卷簾沒有顯山露水,只是沉默的混雜在人群之中,聽從著官兵的吩咐。等輪到自己上前,卷簾稍一探手便從箱子中取出了一張字條。上面只有一個字:甲。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兩百多名武夫便紛紛抽簽完畢。兵部的大人搖晃了一下箱子,開口說道:“甲組的,拿好兵器現在進去。”

說罷,校場沉重的木門緩緩打開,透出的光亮仿佛通向了一片錦繡前程。一群武夫不再言語,只是各自咬牙瞪眼,魚貫而入。

待到這卷簾進了校場,其他執金吾那蓋不住的殺氣,才隱約散去。而吳承恩此刻正被李棠一頓數落,埋怨他沒用,抽簽都抽不中與那卷簾一組,錯過了報仇的好機會。

卷簾邁步,站在了校場正中;他踩了踩腳下的地面後微微擡手,隨即擡起頭,看著城墻上的麥芒伍。麥芒伍居高臨下地回視著他,雙臂環繞,面無表情。

卷簾笑了笑。從走進校場之時起,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踩在腳下的大地,仿佛不再與自己有所呼應。明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沙海,此刻也沒有聚集在自己身邊。左右看看,倒也不似有什麽機關,除了與這時節絲毫不搭的花香……

嗯,聞起來,就仿佛身在南疆一般熟悉。

卷簾頓時明白,想必,這蹊蹺是和這些年一直在南疆與自己抗鬥的奎木狼、百花羞有所關聯。昔日裏,自己就是顧忌幾分奎木狼“錦衣衛鎮邪司”的身份才沒有痛下殺手;沒想到,自己一絲忌憚,卻在今日鑄成大劫。

喚沙、驅屍、用蠱。

本來京城就是太平之地,並無死傷,驅屍本不現實;現在,錦衣衛鎮邪司又兵不血刃地封印了自己的三大絕技之二。看來,這麥芒伍多年布局,果真機關算盡,要致自己於死地。

“只不過,”卷簾低頭,避開了麥芒伍的目光:“莫非你真覺得不能控沙,我便會走投無路?”

卷簾左右看了看,除了一些小魚小蝦外,並沒有見到吳承恩;這倒不算意外。既然麥芒伍說了要讓那書生贏下武舉,那初賽避開自己乃是人之常情。不過……

卷簾看了看校場北面的城墻,那裏端放著五頂轎椅,面前都垂著白色的紗巾;紗巾後面,便是當今朝廷權傾朝野的五寺首官。既然這麽有分量的觀眾到了場,自己也不能太應付了事了。

兵部的人喝著號子,驅趕著甲組的人全部入了校場後,喧嘩了幾句什麽,然後便擡手示意。眾人便各自亮出了兵器,神色緊張,準備迎接一場九死一生的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