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人心(下)

不遠處的城墻下,感受到了主人召喚的永生蠱即刻傳來了蟲鳴聲。李晉臉上得意的笑容漸漸凝固了,他本以為卷簾會追著自己放箭的方向而去,沒想到自己的騙局如此輕易便被揭穿。剛才聽完吳承恩和白骨夫人之間的談話,李晉心裏明白,絕對不能讓白骨夫人落入卷簾手中。所以剛才慌亂之際,毫無防備的吳承恩只是被李晉一腳踢下了城墻,順帶著將白骨夫人也帶了下去,二人其實並未躲遠。這種燈下黑的手段,幾乎成功騙過了卷簾。

此刻,吳承恩已經再一次亮出了龍須筆,朝著白骨夫人心口的永生蠱遲疑探去——

“沒辦法。”李晉往前走了一步,擋住了卷簾去路的同時吹了一聲口哨;哮天渾身閃爍著火焰一般的光芒,從李晉的胳膊上一躍而出,虎視眈眈地盯著面前的敵人。李晉摸了摸哮天的腦袋,然後聳聳肩膀,重新朝著卷簾拉開了彎弓,“既然識破了,只能搏一搏了。”

一陣振翅的響聲,血菩薩已經落在了李晉的身旁,彎曲的手臂上蹲著幾只烏鴉伺機待發;剛才血菩薩已經將千裏眼和順風耳二人依托烏鴉帶走;至於麥芒伍,倒也並無大礙。現在,血菩薩也要專心作戰了。

“我纏住卷簾,你對付屍蟲。”血菩薩小聲說道,隨即準備出手;而李晉卻急忙扭過臉去,手忙腳亂地想要套上自己的白色面具。這番舉動不由得讓血菩薩皺眉,“暫時沒有旁人了,楊晉你不必多此一舉。而且,我是在和哮天說話。”

哮天擡起頭,看了看血菩薩,發出了嗚嚕嗚嚕的聲響。

“誰是楊晉?”李晉已經戴好了面具,這才轉頭,捏著嗓子朝著血菩薩喊了一聲,“我可是李家的執金……”

話聲未落,屍蟲的觸手已經飛速襲來;哮天顧不得兇險,飛身上前一口咬住了那支觸須。雖然擋住了攻勢,但是屍兵組成的觸須即刻散出一陣毒霧,哮天不得已還是松開了嘴,退回了李晉身邊。

血菩薩並沒有走神,見得卷簾腳下的屍蟲發招,自己立刻後發制人;只見血菩薩擡高了手臂,幾只棲息在上面的烏鴉立刻沖撞成一股,祭成了一只血紅發亮的六翅猛禽,展翅之後足有仙鶴大小。猛禽略一停頓,旋著身子不斷四處散落鋒利的羽毛,朝著卷簾襲去。

屍蟲探出來的觸角猛地揮起,想要打飛這團血紅;但是觸角還未碰到目標,便被甩開的羽毛切得七零八落。卷簾皺眉,知道這一招是奔著自己來的,著實厲害,硬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元氣大傷;思及於此,卷簾當機立斷,從屍蟲身上抽身,奔著蟲鳴的方向而去。

血菩薩正打算令自己的六翅猛禽追擊卷簾,未想到那屍蟲突然發威,張開口器吐出了一根長長的信子——那信子,正是月牙鏟。只見這信子頂著漫天的羽毛橫著一掃,便將血菩薩祭出的猛禽擊落在地,化作了一灘血水。血菩薩身子一抖,本來就枯黑的軀幹此時更加幹癟,仿佛生命力也隨之去了大半。

屍蟲並未作罷,繼續朝著二人襲來;哮天嘶吼一聲,迎著屍蟲撲了上去;只是這屍蟲幾倍大於哮天,稍作搏鬥,哮天便落了下風。幾根觸腳纏住了哮天,那屍蟲略微一嗅,便張開了血盆大口,準備以哮天果腹——

“來得好。”李晉嘴角露出了一絲竊笑,顯得胸有成竹,雙掌在面前互擊一聲,頃刻間哮天便重新化作了李晉胳膊上的紋身——但是,李晉自己也沒料到,這一次並非像平時那樣由哮天飛向自己,反而是自己飛向了哮天。

雖然哮天化險為夷,而李晉此刻卻沒來得及掙紮,便被那屍蟲一口吞進了肚裏!

血菩薩沒想到事情是這般發展;他本想上前去拉李晉一把,卻發現自己連挪一步的力氣也沒有了……

同一時刻,不遠處的城墻下面。

吳承恩的筆尖已經觸到了永生蠱蟲。黑色的光芒格外耀眼,那蟲子也發出了刺耳的鳴叫。白骨夫人頓時感覺到了渾身上下仿佛置身於冰窟一般的冰寒刺骨,痛得令人發狂;即便痛苦欲死,白骨夫人也只是用雙手纏了自己最後的妖氣,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連輕哼一聲都不肯;她唯一的擔心,就是自己的慘叫會引來卷簾。吳承恩滿頭大汗,用盡了渾身力氣,緩緩將這黑色的蠱蟲抽成細絲,想要引入另一只手中捧著的書卷之中。幸好,書卷之中已有的永生蠱似乎還有靈性,正在吸引著白骨夫人身上的永生蠱,倒是幫了吳承恩的大忙。

只是……

隨著蠱蟲漸漸被剝離,白骨夫人的內丹正在迅速枯萎。

這種痛苦,簡直令人痛不欲生。

“你會死的……”吳承恩喘著氣,看著淚流滿面卻不吭一聲的白骨夫人,忍不住還是開了口,“你,你真的會萬劫不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