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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金河就是兩國邊界。往東往西則不是這樣。從這裏往東,經過延陵再到京師,金河蜿蜒向南,直到靠近漢金,這一段金河兩岸都屬於奇台,兩國邊界在金河與長城之間。而往西一直到金河的發源地,奇台與祁裏就其歸屬爭執不下。

不過這又是個謊言,趙子驥想,其實並不是存在爭執,而是奇台失去了那段流域。根據重新締結的和約,那一部分金河劃歸祁裏了。跟金河一起拱手相讓的,還有當年絲綢之路上通向遙遠西域的關口。趙子驥心想,不知道如今的玉門關是個什麽樣子。在過去,全世界的財富都通過那裏流入奇台。

夏夜裏的胡思亂想。今晚是來這裏的第二個晚上了。要來這裏,由頭倒不難找:他要訓練部下,而抓走私販子是個相對容易的訓練手段。他們說是這趟出來有任統制帶隊,實情卻並非如此。眼下任待燕還不算遲到,但如果今夜還沒回來,那他就真晚了。

這支部隊很不錯,只是不滿員,兵員不足五千之數。大部分士兵分別駐在兩處兵營裏,一處靠近新安的廢城墻,另一處安在這裏與戍泉之間。趙子驥和任待燕帶到北邊的人都是經過精挑細選,信得過的人。任待燕知人善任,並且能讓部下對自己忠心不二。趙子驥知道,自己也可以。很久以前,趙子驥的一位上司說過,要是啥事兒都幹不好,那你就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了。他說這話本意是想諷刺、戲弄別人,可在趙子驥聽來卻是另一回事。不論是在水泊寨,在提刑大人的親兵隊裏,還是在這兒,他都把這句話當作自己治軍的一個原則。

他看著河邊的淺灘,騎馬向東,又折返回來。這匹馬個頭不高,年紀不小,算不得良駒。軍中一直缺少好馬。這是奇台無力控制草原之後失去的另一樣東西。想當初,每年春天,金河這一帶都有規模龐大的馬市,那時草原民被慎重地放行,穿過長城,來向奇台朝貢。

如今的奇台要想買馬,只能從蕭虜那裏買到有限的數量,不然就去西邊,跟早已今不如昔的塔古做交易。奇台自古缺少優良的馬場,如今的馬場數量則幾近於無。

趙子驥不是騎兵,騎術不佳。大部分人跟他一樣。即便是在軍中,戰馬也供應不足,磨煉騎術的機會也不多。跟番子打仗時,奇台軍不會進行騎兵對戰,這樣打每每都會損兵折將。奇台軍打勝仗都是投入大量步兵,在不利於騎兵的地形上,憑借武器裝備上的優勢取得勝利。

要是能記得帶上武器的話。

今晚有半輪月亮,可是河面上什麽都沒有。不消說,走私販子更願意在月黑之夜出來。所有士兵都一再被訓誡,他們的請受和一切軍需物資——軍糧、營房、衣甲、武器——都是朝廷靠著專賣收入和關稅得來的。走私販子在損害軍隊,這條訓誡不知重復過多少遍了。

趙子驥早就發現,大部分士兵並不相信這一套。他自己也根本不信,雖然說,官家無疑是在想辦法喂飽軍隊。

一方面軍隊要供給士兵吃穿用度,要提供營房和武器;另一方面,士兵的任務就是抓捕這一小撮穿梭在界河兩岸、倒騰買賣的亡命徒,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麽關系,這還真是個難題。渡河走私的大部分都是奇台人。按照兩國合約,奇台有義務遏止走私,不過趙子驥猜想,眼下大家的心思都沒在這上面。

所有人都在注意聽四周有沒有動物出沒,那些徒步巡邏的士兵尤其如此。老虎很少偷襲騎馬的人。

趙子驥本來想,身為軍官,他應該以身作則,親自下馬巡邏,可是他來這裏另有原因,也許會需要長途奔波,或者是讓坐騎全力沖刺。趙子驥知道,這匹馬性格溫馴,可是這一人一馬跑起來沒準兒連一頭撒蹄兒狂奔的驢都追不上。

身後南邊傳來馬蹄聲。今晚沒有安排人手支援啊。趙子驥轉過身,沒有警覺,只是迷惑。

“趙統制,小的歸隊巡防!”說話的人扯著個嗓子,語氣和方式像個老農。

趙子驥罵道:“操你娘,任待燕!你怎麽跑到我們後面去了?”

“你說笑哪?就算是頭牛,都能遊過河來繞到你背後,”任待燕用自己聲音說道,“我還以為你跟著我去北邊了呢。”

“違抗軍令,可是要軍法處置的。”

“算不上軍令。就算你不聽,我也不想罰你。帶了多少人?”

“帶了二十五個去戍泉,這裏有十個,守了兩個晚上。”任待燕騎了匹好馬,身後還拴著一匹,“你偷的?”

任待燕大笑道:“跟人喝酒,贏的。”

趙子驥不作理會:“對方的騎兵呢?”

趙子驥遲疑片刻,說:“回頭再說。”

意思很明白了。“有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