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鏡 (第2/25頁)

畢岸看了一眼公蠣,繼續道:“午夜子時,我們破了它的卦陣。你也很清楚, 並不是按照陰爻陽爻這麽隨隨便便用綠籬或者什麽東西一擺,便能稱得上卦陣。”

公蠣本來正想問問是否按照卦象陽爻陰爻排法便可設置卦陣,聽了此話“吧嗒” 一下閉上了嘴,裝出很內行的樣子,鄭重地點頭道:“對,肯定還有其他的法器。”

畢岸道:“大雜院剝卦的法門,便是那個石碾子。”石碾子在民間一直有“震” 的意義,比如哪家生了個兒子,寶貝得很,唯恐早夭,便會放一個石碾在其房間門口,以示可以震得住福氣。

“破了法門之後,石碾子化為一個破鼓。但我卻發現,那種激蕩的陰氣仍在。” “後來我們便找到了七個玉鼓。當時我便覺得十分奇怪,因為窨讖鼓應該是八個。所以你說帶回來,我未加攔阻。可是當我看到你從老木匠家裏討來的木鼓後, 便知窨讖鼓齊了。”

公蠣總算理順了後來的情況,小聲道:“從我帶回窨讖鼓之後,小妖便一直夢遊跟了來。”

畢岸點頭道:“窨讖鼓屬於黑巫術的一種,手段陰毒,需在月全食之夜,以活 著的女童背部皮膚和陰玉為鼓。陰玉可鎖住被剝皮之人的怨念,並吸收天地靈氣, 以此增長施法者的功力。小妖能被窨讖鼓吸引,自然是同它有些淵源。”

公蠣想起夢中七歲的小妖,低聲:“她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姐,兩人是制作窨讖鼓的人選之一。只是當時……”公蠣突然愣住了,說話也結巴起來:“她……她當時被一條小水蛇,啊不,被我給救了?”他覺得自己的腦袋猶如一盆漿糊,理不出一絲頭緒。

畢岸看了他一眼,將眼睛轉向那堆碎片道:“小妖那段經歷,可能因為太過驚 嚇不願想起,所以這十年來她一直看起來開開心心。可是這次八只窨讖鼓同時出現,勾起了她心底暗藏的回憶,不過以做夢的方式表現了出來。”

公蠣納悶道:“她做夢的時候,只認得我,她叫我龍哥哥。”公蠣想起她被拋下懸崖的那一瞬間,自己用尾巴勾住了她的腳踝——可是,那條小水蛇,真的是自己嗎?

畢岸道:“窨讖鼓,我也是第一見到。但我曾聽說,這種過於陰毒的法術,不僅世間痛恨,連老天也不容,在制作過程中,總會出現一些異常事件。比如平地響 雷,山體滑坡。如同……”頓了一頓,他輕描淡寫道:“如同非人生物要想得道化 人,必先渡劫。”

公蠣低下頭,含含糊糊嗯了一聲。 

畢岸道:“我已經查到,洛陽方圓最適合制作窨讖鼓的,只有黑月崖。剛才阿隼所說你已聽到,十年前,黑月崖在一個天氣晴朗的天狗吞月之夜,無故出現山體滑坡。官府勘查,只發現一些福娃娃面具和一些彩色布條。可惜年代久遠,這些物證已經無從找到。”

……公蠣橫掃石壁,巨大的山石落下掩蓋了石台,儀式因幹擾而終止。 

不對!公蠣在心裏大叫了一聲。 

十年前的縣志已經記載了山體滑坡,豈不是當時窨讖鼓的法門已經破了,怎麽還能勾起小妖隱藏心底的回憶?若是當時未能破掉,而確實是自己昨晚的功勞,又如何解釋縣志記錄之說?

這似乎是個難解的死扣。  

公蠣心中混沌一片,茫然無措。 

畢岸繼續道:“所以這些窨讖鼓,當年只完成了其中的少量步驟。八個窨讖鼓,只有七個用了人皮,被偽裝在木鼓裏的那個用的是普通的羊皮。如此一來,功效大打折扣,只能作為剝卦的一個輔助,而不能單獨作為法器使用。”

公蠣充耳不聞,而是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忽然去搬床頭的花梨木方桌。

 方桌晃動了一下,用力的這頭被搬起半尺高,另一頭紋絲不動。公蠣力氣不濟,只好慢慢放手,免得將桌腿兒弄壞。

——昨晚的只是個夢,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又無任何法力,如今沒有這個本事,十年前更不可能有本事去破壞人家黑巫的施法現場。昨晚夢裏那條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小水蛇,只是個巧合而已。 

可是小妖在夢遊時唯一認得的便是自己,又作何解? 

公蠣倒很想認為小妖對自己情有獨鐘,可是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絕不可能。 

公蠣覺得自己頭都大了,抱著腦袋喃喃道:“若是昨晚不敲響窨讖鼓,而是直接砸掉,又當如何?” 

他本想聽聽畢岸的解釋,不料畢岸斷然道:“已然過去的事情,不能假設。”又道:“山體滑坡,便是天意,只是看這個天意通過誰的手來表現。” 

一絲不安,還有莫名其妙的惶恐,劃過公蠣的心頭。 

天意之手?誰?是自己嗎? 

畢岸的眼睛深邃而犀利,盯著他的眼睛道:“黑巫近些年來泛濫成災,那些巫士草菅人命,手段陰毒,再不阻止,恐怕局勢難以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