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赤霄 (第4/12頁)

江源臉上沒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神態,嘆了口氣道:“隆兄有所不知,我自小頑劣,外祖寵溺,這次因為一點小事,偷偷從家裏跑了出來。如今在外遊歷已經半年,一直避開家人的尋找,誰知今天上午買花遇到了正尋我的管家。他說外公因為此事氣得病了,要我七日之內務必回去。”他懊悔道:“外公病了,我擔心得很,必須得回去看看。”

他看著公蠣,道:“聽管家說,家父對我外出一事暴怒。這次回去,外公自然開心,但少不了家父一頓責罵。隆兄要能同我一起,家父要面子,有外人在場,估計此事便算了了。”

如此盛情之下,公蠣哪能推辭,只好答應。江源笑得一臉陽光,道:“我便知道隆兄同我情同兄弟,我也正想帶你回家看看,認個親。”

兩人來到宣風坊。公蠣一見,頓時將二丫等人忘到了爪哇國,只顧大飽眼福。

宣風坊各家各戶都有自己的苗木花圃,個個將最好的品種、最好品相的花兒擺放在門口,除了少數公蠣認得,多是些不認得的珍品,大株的有一人來高,猶如一棵小樹,適合大門大戶的擺放;小株的只有巴掌大,種植在拳頭大的白瓷、青瓷瓶中,只供擺放在書桌、床頭。不管大小,或開得花團錦簇,或果實掛滿枝頭,或長得虬曲別致,那些過季的、到季的、未到季的,在園藝花農的巧手之下,無一不美。

公蠣一路走一路驚嘆,偶爾忍不住問下是何花木,江源一一作答。兩人一路欣賞,來到一家牡丹園前。

如今五月,牡丹花期已過,但他家依然開得極好,碗口大的牡丹爭奇鬥艷,嬌艷欲滴。

一個長須老者出來招呼。江源道:“胡叔叔,今年的牡丹新品培育得可好?”

老者精幹矍鑠,頗有些風仙道骨的超然之態,微微施了禮,回道:“公子難得有空,請這邊來。”說著看了公蠣一眼,微笑道:“這位公子看著面生,是第一次到小老兒的牡丹園來吧?”

江源笑道:“這是我的兄弟,陪我一起來的。”

胡姓老者帶二人來到牡丹從中,對一些品種詳細做了介紹,什麽粉色的“軟玉溫香”“雪映桃花”,紅色的“洛陽紅”“珊瑚台”,紫色的“葛巾紫”“紫魁”、黃色的“金桂飄香”“黃晶玉”、復色的“二喬”、“嬌容三變”等等,公蠣眼花繚亂,深恨腹中無墨,不能將這等美色表達出來。

江源興致勃勃,不時咨詢關於牡丹種植之事,老者不厭其煩,一一作答。公蠣不大感興趣,有一句每一句地聽著,眼睛直盯著各株牡丹垂涎三尺,恨不得變回原形,盤踞在這牡丹花株之下美美地睡上一覺,夢一個牡丹仙子才好。

江源道:“我寄養的幾株,如今怎麽樣了?”

老者帶江源來到苗圃最裏幾叢牡丹面前,垂手道:“公子來得遲了,天氣漸熱,‘黑花魁’花期已過,再開花最早也要秋季,倒是‘白楓染’,如今含苞待放,拿回去剛好。”

江源指著其中兩株發蔫的牡丹,道:“胡叔叔,那這兩株‘青龍臥粉池’的粉色牡丹呢?”

老者道:“目前看來,兩株都差不多,外形太過一般。”江源似乎有些失望,道:“我本來打算送這兩株給外公。”

老者微微一笑,彎腰修去一片發黃的葉子。

江源見公蠣在花叢中忙得不亦樂乎,遠遠沖他叫道:“隆兄看中了哪一株?只管挑來。”

公蠣忙擺手拒絕,又去研究一株幾乎沒有葉子的“焦骨”牡丹。看著公蠣一臉驚喜,東聞聞西嗅嗅沉醉其中,江源不由笑了。

老者話不多,江源若是不問,他便不響。江源瞧了一陣子,又轉到有關牡丹的話題上來:“四株裏面,黑花魁不行,白楓染可以,但我總覺得白楓染不如青龍臥粉池。胡叔叔你是行家,幫我看看到底怎樣。”

老者手撫長須,良久才道:“白楓染藥力過於兇猛,只怕傷身。你先前帶的那株青龍臥粉池,根部已有朽相,藥理不足,倒是剛送來的這株,樣子雖然差些,內裏卻隱隱有龍吟之相,更為合適。”

江源隨隨便便道:“那便好,我也是這麽想。可是常叔叔等人皆不看好,說是雜色單瓣,不宜入藥。”

微風吹來,一株半開的“紫玉冠”輕輕搖晃,蹭到老者的衣擺,像是一只乞求疼愛的小動物。老者伸手輕撫,喟嘆道:“培育花木久了,總覺得萬物有靈,對這些花花草草也產生了感情,挖了哪一株做藥,都有幾分舍不得。不知公子是否有此感觸?”

江源眉頭皺了皺,隨即笑了,懶懶道:“胡叔叔多慮了。”

老者沉默了片刻,道:“好吧。”

待公蠣觀賞完畢,江源已經挑好了牡丹,兩株極其名貴的黑色焦骨牡丹,兩株墨紫“黑玉”,一株白色的“白楓染”,還有一株枝葉稀疏的粉色牡丹,說是用來做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