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無主的力量 第五章(第4/7頁)

格謝爾笑了起來。

“我們大家,嚴格來說,是臭味相投,”我說。“我們現在不是在跟黑暗力量對抗,我們是在跟黑暗力量都排斥的家夥作戰……跟精神變態者、躁狂症患者、無法無天的歹徒作戰。出於理所當然的原因,在吸血鬼和變形人當中這種家夥很多。要知道,黑暗使者……守日人巡查隊想捕捉那些試圖一下子對所有的人行善的光明使者……實際上就是那些會向人類泄露我們的存在這一事實的人。宗教法庭——它似乎是坐山觀虎鬥,實際上——它是在監視我們,為的是不讓巡查隊真正意識到自己的職能,不讓黑暗力量去追求對人類世界的權力,不讓光明力量把黑暗力量消滅幹凈……格謝爾,守夜人和守日人巡查隊——這是一個整體的兩半!”

格謝爾沒吭聲。眼睛看著我,卻沒吭聲。

“這……這種情形是特意設置的嗎?”我問。然後又自己回答:“是的,當然。年輕人,剛剛被激發的他者——可能不會接受光明力量和黑暗力量共同組成的巡查隊。怎麽能這樣——和吸血鬼一起去巡查!我自己也會發火……你看……成立了兩個巡查隊,低級成員狂熱地相互追捕,領導階層則在搞陰謀——只是出於無聊和為了維持形式,而兩個巡查隊的上司卻是同一個!”

格謝爾嘆了一口氣,拿出雪茄煙。他截掉煙頭,抽了起來。

“我真傻,一直在想,”我咕噥道,目光沒有離開格謝爾。“我們的生存狀況究竟怎樣?你瞧,薩馬拉的巡查隊,大諾夫哥羅德的巡查隊,托木斯克州基列葉夫斯克鎮的巡查隊,似乎全都是獨立的,可實際上一碰到問題就都要到莫斯科來找我們……好在,這不是法律上的形式,但卻是事實上的形式——莫斯科巡查隊領導全俄羅斯的巡查隊。”

“還有獨聯體的三個共和國的巡查隊……”格謝爾咕噥說。他吐出一團煙。煙開始在半空中慢慢聚攏成一團濃密的雲,沒有在包廂裏彌漫開來。

“很好,接下去呢?”我問。“俄羅斯的獨立的巡查隊如何同,比如說,立陶宛巡查隊配合行動呢?而俄羅斯、立陶宛、美國和烏幹達的呢?在人類世界一切都合情合理,誰的力量強、腰包鼓——誰就能說了算。不過要知道,俄羅斯巡查隊可比美國巡查隊強!我甚至覺得……”

“最強大的巡查隊——是法國巡查隊,”格謝爾無精打采地說。“強大,盡管極其懶惰。奇怪的現象。我們弄不明白,這跟什麽有關——是不是因為消耗了幹葡萄酒和不可思議的大牡蠣……”

“巡查隊由宗教法庭掌管,”我說。“他們的工作不在於解決爭端,不在於懲罰叛徒,只是掌管而已。允許進行這個或那個社會實驗,指定或撤銷領導人……從烏茲別克斯坦轉移到莫斯科……宗教法庭有兩個工作機構——守日人巡查隊和守夜人巡查隊。宗教法庭的惟一職責就是維持現狀。因為黑暗力量或者光明力量獲勝——總的來說,都是他者的失敗。”

“接下去呢?安東?”格謝爾問。

我聳了聳肩。

“接下去?接下去沒什麽了。人類過著他們自己微不足道的人類生活,擁有微不足道的人類的快樂。他們用自己的體溫養活我們。並且造就了新的他者。那些他者野心小一些,他們過的幾乎是普通的生活。只不過比普通的人食物充足一些,身體健康一些,壽命長久一些。那些不甘於這種生活,想搏鬥和冒險,想追求理想、參加戰鬥的他者——就去參加巡查隊。那些對巡查隊失望的他者——就去投奔宗教法庭。”

“是嗎?……”格謝爾鼓勵我。

“您留在守夜人巡查隊幹什麽,頭兒?”我問。“不感到厭煩嗎……幹了幾千年?”

“假定,我至今還喜歡搏鬥和冒險呢?”格謝爾說。“啊?”

我搖搖頭:

“不,鮑利斯·伊格納季耶維奇。我不信。我認為您不是這種人。您過於疲憊,過於悲觀。”

“那麽也許,我還是想跟紮武隆一決高下,”格謝爾平靜地說。

我想了一下:

“也不對。幾百年了……你們早就能分出勝負了。紮武隆說過:魔法——就像擊劍。您沒有拿長劍搏鬥,您拿的是擊劍運動中的花劍。您在說刺人的話,而不是在刺敵人。”

格謝爾頓了一下,點點頭。又有一股濃煙湧入瓦灰色的煙雲。

“安東,你認為有可能在生活了幾千年之後,還能像從前一樣對人類懷有憐憫之心嗎?”

“憐憫?”我進一步問。

格謝爾點點頭:

“正是憐憫。不是愛——我們沒有能力愛整個世界。不是贊賞——我們太清楚人類究竟是什麽東西了。”

“憐憫,大概是能夠的,”我點點頭。“可是您憐憫什麽,頭兒?憐憫是微不足道,徒勞無益的。他者不可能把人類世界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