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莎

今天早上,她的新裙服終於完工,女仆們用冒著蒸汽的熱水注滿浴盆,為她全身上下努力刷洗,直到皮膚變紅。瑟曦派出自己的貼身侍女替她修剪指甲,理發梳洗,將她棗紅的秀發做成輕柔的小卷兒搭在背上。這位侍女還帶來太後最喜歡的十來種香精,珊莎從中選出一瓶甜膩濃烈的花露水,混合著一絲檸檬的味道。侍女把香水倒在指尖,在她雙耳、下巴和乳頭上各一輕觸。

隨後瑟曦帶著女裁縫親自到場,品評珊莎著裝。內衣全是絲綢,裙服本身則由象牙色錦繡和銀線編織,銀色緞子鑲邊。當她放下胳膊,長袖快觸到地板。這是成年女人的衣服,不是小姑娘家的,對此她很確定。緊身胸衣的V形開頭幾乎露到小腹,它由裝飾繁復的密爾蕾絲織成,顏色是鴿子灰。裙子本身則又長又大,腰圍極細,珊莎不得不屏住呼吸以便他們為她系緊縛帶。她的新鞋子是淺灰色鹿皮拖鞋,纏在腳上,好似愛侶。“您真是太美了,小姐。”裁縫評論。

“是嗎?是嗎?”珊莎咯咯嬌笑,一邊旋身雀躍,裙裾飛舞婆娑。“噢,噢!”她簡直等不及要讓維拉斯看到了!他會愛上我的,會的,一定會的……他一定會忘了臨冬城,愛上我這個人。噢!

瑟曦太後用批判的眼光仔細審視她。“我想,再加戴珠寶比較合適。就用喬佛裏送的月長石發網吧。”

“是,陛下。”太後的侍女回答。

看著發網掛在珊莎耳際,覆到脖子上,太後滿意地點點頭。“好,很好。諸神眷顧你呀,珊莎,將你造得這般美麗。把這麽一位甜美純真的女孩送給那個怪物,真叫人難以心安。”

“怪物?什麽怪物?”珊莎不懂。她指維拉斯?她怎麽知道?除了她自己、瑪格麗和荊棘女王,沒人知道呀……噢,還有唐托斯知道,可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醜啊!

瑟曦·蘭尼斯特沒有回答。“把鬥篷拿來。”她下令,女仆們便遵命行事——這是一件裝飾著無數珍珠的白天鵝絨長鬥篷,上面用銀線繡有一只兇猛的冰原狼。珊莎只消看它一眼,便突然恐懼起來。“這是你家族的顏色。”瑟曦道,女仆們則用一根纖細的銀鏈在她脖子上系緊鬥篷。

新娘鬥篷。珊莎不由自主地伸手到喉嚨,只想把這東西扯下來扔掉。

“閉上嘴巴,你會更漂亮,珊莎,”瑟曦告訴她,“現在出發吧,修士正等著你呢,還有無數的婚禮嘉賓。”

“不,”珊莎沖口而出,“不!”

“為什麽不?你寄養於王家,國王就是你的監護人。既然你哥哥犯上作亂,已被剝奪一切權利,陛下就有義務為你安排婚姻。你的丈夫是我弟弟提利昂。”

他們盤算的是你的繼承權,她滿心作嘔地想。我的弄臣騎士到底不是傻瓜,他沒有騙我。珊莎從太後身邊退開一步:“我不去。”我要嫁給維拉斯,我要成為高庭的夫人,求求你……

“這難為了你,我很明白。想哭就哭吧,如果是我的話,非扯頭發不可。他是個卑鄙、肮臟、惡心的小怪物,但你必須嫁給他。”

“您不能強迫我結婚!”

“我們當然能強迫你。你可以像個淑女一樣,安靜地去,念誦那些誓言;也可以掙紮、尖叫,成為馬房小弟們的笑柄——最後結果都沒差別,你必須結婚,然後上床。”太後打開門,馬林·特蘭爵士和奧斯蒙·凱特布萊克爵士穿著禦林鐵衛的全身鱗甲,正等在外面。“護送珊莎小姐去聖堂,”她吩咐,“如果她反抗,就拖著走,但不準弄壞衣服,它花了不少錢。”

珊莎拔腿就跑,沒出一碼就被瑟曦的侍女抓住。馬林·特蘭爵士狠狠瞪了她一眼,讓她不禁畏縮,凱特布萊克則輕輕碰了碰她,道:“照陛下說的做,小可愛,一切沒那麽壞。冰原狼應該勇敢,不是嗎?”

勇敢。珊莎深吸一口氣。是的,我是史塔克家的人,應該勇敢起來。人們全看著她,他們的表情和那天她在場子上被柏洛斯·布勞恩爵士剝衣服時的觀眾沒兩樣。那天,正是小惡魔,正是這個她今天要嫁的男人救了她。至少,他沒這幫人壞,她告訴自己。“我會安靜地去。”

瑟曦微笑:“我就知道你會。”

她去了,但整個腦海模模糊糊,記不得如何離開房間,如何走下階梯,如何穿過庭院,唯一的想法就是強迫自己一步,又一步。馬林爵士和奧斯蒙爵士把她夾在中間,他們身上的披風和她的新娘鬥篷一般慘白,只是沒有珠寶和冰原狼家徽。喬佛裏在城堡聖堂外的階梯上等她,他戴著王冠,一身緋紅和金色的打扮,頗為耀眼。“今天,我就是你的父親。”他宣布。

“不可能,”她反擊,“你永遠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