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絲

大廳充斥著淵凱人的笑聲、歌聲和祈禱。舞者跳舞,樂師用鈴鐺、管樂器和氣囊演奏奇特的調子,歌手以難以理解的古吉斯語唱出古老的情歌。葡萄酒在席間流淌——不是奴隸灣的寡淡貨色,而是青亭島甘甜的佳釀和魁爾斯的夢酒,添加了異國香料。淵凱人應西茨達拉國王之邀,前來簽署和平協議,並見證彌林城重開聲名遠揚的競技場。丹妮高貴的丈夫在大金字塔上宴請他們。

我恨他們,丹妮莉絲·坦格利安心想,怎會這樣?我怎會對這幫我恨不得挫骨揚灰的人強顏歡笑?

席上提供十幾種肉和魚:駱駝肉、鱷魚肉、大烏賊肉、塗料烤鴨和多刺蛆,也有山羊肉、火腿和馬肉供給那些口味沒那麽奇怪的客人。狗肉當然不能少,吉斯卡利人無狗不成席,西茨達拉的廚師為此準備了四味狗肉,“吉斯卡利人什麽都吃,無論天上飛的地上走的還是水裏遊的,除了人和龍。”達裏奧曾警告丹妮,“而我敢打賭,若逮到機會,他們連龍也吃。”當然,光有肉也不行,因而還準備了各類水果、谷物和菜蔬。空氣中彌漫著藏紅花、肉桂、丁香、胡椒及其他昂貴香料的氣息。

丹妮幾乎一口沒動。這是和平的滋味,她告訴自己,這是我追求的一切,我努力的目標,我嫁給西茨達拉的原因。但為何嘗起來滿嘴挫敗?

“再多忍耐一會兒,吾愛。”西茨達拉剛剛向她保證,“淵凱人和他們的盟友及傭兵很快就會離開,我們將得償所願。和平、食物、貿易。我們的港口將再次開放,允許船只自由出入。”

“沒錯,他們‘允許’船只自由出入。”丹妮重復,“但戰艦還停在那,隨時可以扼住我們的喉嚨。他們還在城墻外、在我眼皮底下重開了奴隸市場!”

“在城墻外,甜美的女王。和平條件之一,就是淵凱人可以像從前那樣自由買賣奴隸,不受掣肘。”

“那是在他們自己的城市,而非我一睜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賢主大人們就在斯卡劄丹河南岸、寬闊的棕色河流匯入奴隸灣的地方建起奴隸圍欄和拍賣台。“他們當面嘲弄我,向世人展示我根本無力阻止他們。”

“虛張聲勢罷了。”她高貴的丈夫說,“正如您所說,不過是一場展示。就讓他們自娛自樂吧,等他們走後,我們就地開個水果市場。”

“等他們走後。”丹妮重復,“他們何時走?斯卡劄丹河對岸出現了騎手,拉卡洛說是多斯拉克斥候,後面跟著卡拉薩。卡拉薩會帶來戰俘,男人、女人和孩子,這些將被贈與奴隸販子。”多斯拉克人不做買賣,但會交換禮物,“淵凱人為這個才搞起奴隸市場,他們會帶著幾千新奴隸離開。”

西茨達拉·佐·洛拉克聳聳肩,“但他們遲早會走,這才是重點,吾愛。淵凱會繼續從事奴隸貿易,彌林則不會同流合汙,這是協議達成的共識。稍稍忍耐一下吧,遲早會過去的。”

於是丹妮莉絲整場宴會都靜坐著,被朱紅色托卡長袍和陰郁的思緒糾纏,只必要時說兩句。墻內的人觥籌交錯,墻外的男男女女卻遭到買賣,對此她耿耿於懷。讓她高貴的丈夫去高談闊論,去逢迎無聊的淵凱笑話吧,那是國王的權利和義務。

席間談論最多的是明天的競技。黑發巴爾塞娜將要面對一頭野豬,獠牙與匕首對決;克拉茲和斑貓也要上場;而那日最後一場戰鬥將在巨人格魯爾和碎骨者貝拉科沃之間展開,日落之前,不死不休。女王的手不可能是幹凈的,丹妮安慰自己。她想起了多莉亞、想起了魁洛、想起了埃蘿葉……想起了她未曾謀面、名叫哈茨雅的女孩。幾個人死在競技場總比幾千人死在城門前好。這是我心甘情願接受的和平代價。如果我回頭,一切就都完了。

淵凱大元帥亞克哈茲·佐·亞紮克看起來似乎是伊耿征服時期的遺物。他彎腰駝背,滿臉皺紋,牙齒掉光,在兩名強壯奴隸的攙扶下才來到桌前。相比之下,其他淵凱將領都不那麽令人驚訝了。有一個矮小敦實,他手下的奴兵卻高瘦到荒誕的程度;另一個年輕勻稱,打扮時髦,但醉得厲害,說的話丹妮一個詞都聽不明白。我怎會被這幫家夥逼得山窮水盡?

傭兵們截然不同。為淵凱效力的四個傭兵團的團長齊齊到場:風吹團團長是人稱襤衣親王的潘托斯貴族;長槍團團長吉洛·雷哈根看起來像鞋匠不像兵,說話口齒不清;貓之團團長血胡子的嗓門能頂十幾個人。他體形碩大,留一大把胡子,對美酒和女人有驚人的興致。他大吼大叫,打嗝放屁,聲若驚雷,靠近他的女仆都會被揩油。他甚至不時把某個女仆按在膝上,揉捏雙乳,在雙腿間愛撫。

次子團團長也到場了。如果達裏奧在這兒,宴會恐怕要以流血告終。沒有任何和平條件能說服她的團長聽任棕人本·普棱大搖大擺地進入彌林,再毫發無傷地回去。丹妮發誓擔保七位使節和團長不會受任何傷害,淵凱人仍嫌不夠。他們要丹妮也送出人質。於是對應三名淵凱賢主和四名傭兵團長,彌林送出七人到敵營:西茨達拉的姐姐和兩名表親,丹妮的血盟衛喬戈,她的海軍司令格羅萊,無垢者隊長“英雄”及達裏奧·納哈裏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