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王者

白影黑影,兩個密謀者並肩走在大金字塔二層靜謐的兵器庫中,周圍是一排排長矛和一捆捆箭支,墻上掛著從早被遺忘的戰爭裏掠來的戰利品。

“今晚,”斯卡拉茨·莫·坎塔克說,吸血蝙蝠黃銅面具在他拼布鬥篷的兜帽下若隱若現,“我的人將各就各位。暗號是:格羅萊。”

“格羅萊。”很合適。“嗯,為他的遭遇……你當時在朝堂上?”

“我是四十名守衛中的一名。所有人都等著寶座上的紙老虎下令,好把血胡子一幹人等剁成肉泥。你覺得,淵凱人敢把人質的頭獻給丹妮莉絲嗎?”

不敢,賽爾彌心想,“西茨達拉嚇壞了。”

“他裝的。你也看見,洛拉克家族的人毫發無傷地回來了。淵凱人在我們面前演戲,高貴的西茨達拉則是主演。亞克哈茲·佐·亞紮克並非問題關鍵,其他奴隸主恨不得親自踩死那老白癡,這分明是給西茨達拉殺龍的借口。”

巴利斯坦爵士琢磨片刻,“他敢麽?”

“他連女王都敢謀害,還顧忌她的寵物?若我們無所作為,西茨達拉會先猶豫一下,表明自己很不情願,同時給了賢主大人們機會幫他擺脫暴鴉團和血盟衛。隨後他就會下毒手,趕在瓦蘭提斯艦隊到來前殺龍。”

是啊,他們會的。這個計劃說得通,但巴利斯坦·賽爾彌仍覺得內心不夠坦然,“我不會讓此事發生。”他的女王是龍之母,他不會讓她的孩子受傷害。“狼時行動。夜色最濃的時辰,全世界都陷入沉睡。”他從泰溫·蘭尼斯特口中第一次聽到這些話,彼時泰溫站在暮谷城外。他給我一天時間去救伊裏斯,如果我沒能在第二天黎明帶回國王,就要血洗城鎮。我於狼時潛入,狼時救回國王。“黎明時,灰蟲子及無垢者們會把大門關閉上閂。”

“最好黎明時發起總攻,”斯卡拉茨說,“沖出大門,殺入包圍圈,趁淵凱人還在熟睡打個措手不及。”

“不行。”這個話題他們爭論過,“這是女王陛下親手締造的和平,我們不能做違約方。逮捕西茨達拉後,我們立刻成立議會代替他統治,並要求淵凱人歸還人質,撤走軍隊。若他們拒絕,那時——只有那時——我們才能通知他們協議已被打破,雙方將在戰場上決一雌雄。你的方法不榮譽。”

“你的方法太愚蠢,”圓顱大人說,“時機已然成熟,自由民正蠢蠢欲動。”

這是實情。賽爾彌知道,自由兄弟會的疤背西蒙和堅盾軍的莫羅諾·已歐斯·杜博都躍躍欲試,想用淵凱人的血來洗刷恥辱,給自己正名。只有龍之母仆從的彌桑洛和巴利斯坦爵士一樣心懷疑慮,“之前的討論中,你同意按我的方法行事。”

“我是同意,”圓顱大人抱怨,“但那是在格羅萊出事之前,在他們扔回人頭之前。奴隸販子毫無榮譽可言。”

“但我們有。”巴利斯坦爵士堅持。

圓顱大人用吉斯卡利語罵了句什麽。“隨你便吧,我猜在這場遊戲結束前我們就會為老頭的榮譽感追悔莫及了。西茨達拉的護衛怎麽辦?”

“陛下睡覺時會安排兩名護衛,一位在房門外,另一位在臥室毗鄰的耳室。今晚是克拉茲和鐵皮。”

“克拉茲,”圓顱大人抱怨,“真倒黴。”

“不一定會動武,”巴利斯坦爵士告訴他,“我打算和西茨達拉談談。若他明白我們不想殺他,或許會令護衛繳械。”

“要是不呢?絕不能讓西茨達拉跑了。”

“他跑不了。”賽爾彌不怕克拉茲,更不在意鐵皮,他們只是鬥技士。西茨達拉挑選著名戰奴組成護衛隊,貌似可怕卻只能看看門。他們有速度,有力量,夠兇猛,也頗具武藝,但流血的表演對保護國王毫無裨益。競技場中有號角和戰鼓宣告敵人出場,打了勝仗就能包紮傷口喝罌粟花奶止痛,此時危險已經過去,可以盡情吃喝嫖賭,直到下一場戰鬥。但對禦林鐵衛的騎士而言,戰鬥永不會終結,威脅無所不在、無時不在,無論日夜。沒有號角宣告敵人出場;封臣、仆人、朋友、兄弟、孩子,甚至妻子,任何人都可能身藏利器,心懷殺機。為一小時的戰鬥,禦林鐵衛會花費一萬個小時來守望、等待,安靜地站在陰影中。西茨達拉國王的鬥技士已對新職責感到無聊和厭倦,無聊則會懈怠,疏於防範。

“我料理克拉茲,”巴利斯坦爵士說,“你確保獸面軍不妨礙就行。”

“放手去做吧,我會在馬格哈茲發難前就把他鎖住。我告訴過你,獸面軍還是我的。”

“你說你在淵凱營地也有人?”

“探子和間諜。瑞茨納克有更多。”

瑞茨納克不可信任。他聞著太香,感覺不對勁,“得有人去營救人質。若不救出他們,他們會被淵凱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