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薩萊茵異聞錄

對於凡人來說,生活就是一切……蒼白的,無趣的,總是在某個無聊的輪回中打轉,那個輪回的名字叫愚昧。

對於長生種來說,生活這意味著另一種含義,沒有無趣,沒有厭煩,只有習慣,最殘酷的習慣,這玩意會摧毀你對於這個世界的所有興趣,沒有喜愛,沒有厭惡,生活只是存在,也僅此而已。

所以最優秀的長生種們,往往都會成為某個方面的偏執狂和研究狂,他們需要一件事來維持自己對於“活著”這個概念的興趣,否則,他們很容易會因為極致的無趣,轉而追求另一種意義。

死亡……從而墮落成真正扭曲的怪物。

長生,從來都不是賜福。

瓦拉納以一個閑適的姿態,坐在落雷谷最深處堡壘的絳紫色天鵝絨的長椅上,他的雙手裏捧著一本書,那書頁枯黃而幹燥,明顯是經過精心保管的,但捧著那本書的雙手卻帶著不正常的白色,盡管並不如其他亡靈看上去那麽枯瘦猙獰,但他長的讓人害怕的指甲,以及月白色長袍下,那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魔紋,還有雙眼中的冰藍色亡靈之火,都證明了他的身份。

瓦拉納用手指把玩著自己的骨白色長發,他如同亡者一般枯瘦的臉上,還殘留著曾經身為生者時候的英俊,但那一雙冷漠的眼睛,完全破壞了這最後的一絲柔和。

在歸附於死亡之後,他依然保持著固有的優雅,但變得嗜血的性情和那種癲狂的氣質,卻無法再給人親近,只能帶來更多的恐懼,不寒而栗的恐懼。

他身下的椅子的奢華和這間簡陋的房子完全不搭調,但瓦拉納就是喜歡這麽做,他凝視著窗外不斷落下的雷花,在他久遠的就像是上一輩子的記憶裏,那方名為奎爾薩拉斯的天空下,可不會有這種糟糕的天氣。

瓦拉納還隱約記得自己當初的姓氏,逐星,還是落星來著?

伴隨著這突然泛起的回憶,記憶中的奎爾薩拉斯再次浮上心頭,那落滿了楓葉的大地,那華麗的魔法之都,那種每天在枯燥卻又引人入勝的魔法研究中度過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似乎還有一個怎麽也記不起名字的女性……

瓦拉納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能知道,那個女性對他來說很重要,但他偏偏就是回憶不起來她的臉,甚至是她的名字。

直到幾秒鐘之後,他看到了那個被巫妖驅使著走入傳送門的骸骨巨人,那腐爛的軀體,那因為黑暗的腐蝕而散發著惡臭,讓人看一眼就能聯想到被水浸泡的浮腫而扭曲的死亡的怪物。

那種景象打斷了他的回憶,將他拉回了冰冷的現實……他已經不是瓦拉納·落星了,他是瓦拉納王子,亡靈天災的薩萊茵統治者之一,真正的高階亡靈。

5年前的奎爾薩拉斯之戰,他和無數火翼部隊的法師戰死在了那片他曾經深愛的大地上,就放佛是夢境的轉換,當他再次清醒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了冰冷如鐵的冰冠堡壘,在靈魂熔爐之外,他和他的兄弟們,在那個黑暗而冰冷的靈魂面跪拜。

沒有不忿,沒有反抗,甚至沒有一絲應有的感情波動。

他們中最強大的那些被賜予了“血王子”的名號,瓦拉納就是其中之一。

現在他們有了新的名字……薩萊茵,鮮血貴族。

在那一刻,瓦拉納覺得自己應該憤怒,應該反抗,應該將火球砸在阿爾薩斯的臉上,但沒有……一切都沒有。

從心裏浮起的聲音告訴他們要服從……於是他們就服從。

就像是可悲的牽線木偶……

但一切都過去了,瓦拉納最終還是適應了身為亡靈的現實,盡管曾經親切的火焰不再服從他,但習慣了無窮無盡的冰霜和暗影之後,瓦拉納並沒有變得更弱,相反……他成為了更強大的生物。

他原本負責的是北風苔原的戰爭和占領,但就在他返回冰冠冰川的那一段時間,北風苔原陷落了,而現在,他在落雷谷,風暴峭壁的邊緣,一個喧囂卻又死寂的地方。

瓦拉納不覺得這裏有什麽不好,當擁抱了黑暗之後,他更喜歡一個人享受安靜,時光已經無法再影響他,所以他得給自己找點樂子,但就在他拋開了無聊的思緒,重新將目光放在眼前的書籍上的時候。

“砰!”

一聲劇烈的爆炸讓瓦拉納所在的房間都震動了起來,這毫無疑問打斷了鮮血王子的思緒,伴隨著白色的傳送術光芒的破碎,瓦拉納的身體出現在了窗戶邊,那書籍被他順手放在了桌角。

金色的雷電充斥了瓦拉納的視野,還有隨後沖天而起的爆裂聖光,兩股力量合二為一,就像是無可阻擋的聖光之潮,從落雷谷的遠方朝著他的方向湧動了過來。

沿途的一切都被無情的淹沒,那7米多高的,如同黑暗骸骨森林一樣的霜巨人屍體被點燃,那些脆弱的骷髏和行屍更是如同滴入海潮中的一滴水,連一絲水花都翻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