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戰場的第四方

10年前的吉爾尼斯城,那是一個世界級的大城市,被譽為吉爾尼斯最閃亮的明珠,5年前的吉爾尼斯城,就像個垂垂老矣的老紳士,盡管已經有一絲陰霾籠罩在身體上,但全身散發著冰冷威嚴,還是讓宵小不敢近身。

2年前的吉爾尼斯城,在北門叛亂的那一夜,忠誠於達利烏斯·克羅雷領主的士兵們和忠誠於王室的士兵們在四分之一個城區裏展開鏖戰,一夜的時間,燃起的大火差點毀掉了三分之一座城市,就像是堅強的老戰士,和這個已經暮色西沉的國家一樣,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今夜的吉爾尼斯城,最後一絲遮羞布被徹底撕下,二分之一個城市變成了人類和血牙狼人的戰場,這個國家最後一支人類力量,正在艱難的和那些不斷湧入城市的血牙狼人進行著你死我活的戰爭。

沒錯,這也許是一個國家的悲哀,短短6年的時間,就從一個完整的國家,淪為了即將失去一切的流亡者,但這同樣是一場悲壯的戰爭。

老邁的國王身披堅甲,手持利劍,帶著疲憊的士兵們親身擋在第一線,真正的貴族們從不會推卸自己的責任,因此即便是高弗雷這樣對狼人厭惡到極致的貴族們,也帶著軍隊防守在每一條巷戰的防線上,每一刻,都有被狼人咬傷,殺死的士兵倒在地面上,每一刻,都有新的士兵填補他們的空档。

在他們眼前,黑色的雲層之下,黑壓壓的一片狼人洶湧,其中還有綠色的光點,那是狼人的眼睛,就像是噩夢中最瘋狂的幻影,已經徹底失陷的二分之一城市裏,沖天的大火已經被點燃,那是自知無法逃生的民眾們用來阻擋狂暴的狼人的最後手段。

硝煙和慘叫將這座遲暮的城市徹底點燃,將其變成了自從亡靈天災結束之後,這個世界最瘋狂的戰場。

但是即便在這被烈焰映紅的天空之下,那些用最後的力量抵擋著入侵者的戰士們卻沒有退縮,因為在他們身後,就是他們的親人,平民們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被疏散,他們和這個國家一樣,已經無路可退了。

“孩子,我的孩子!”

一聲淒慘的哀嚎從戰線的前方傳來,高弗雷勛爵一腳踹開朝他撲過來的狼人,手裏的兩把刺劍揮舞成夜幕中的銀色雨點,在劍刃所到之處,皆是鮮血和死亡橫流,他猛地擡頭看向前方,在那裏,一名只有7,8歲的孩子正無助的坐在地上哭泣,周圍皆是戰死的士兵和狼人的屍體,他的母親,一名穿著長裙的女士想要從疏散的人群裏沖回去救自己被擠散的孩子,但卻被士兵死死攔住。

沖回去必然是兩個都會死,攔住還能活一個……這就是殘酷的戰爭。

那個小男孩有金色的頭發,穿著黑色的小馬甲,是個可愛的小家夥,但現在,他只能在地上朝著自己的媽媽伸出手,想要讓媽媽把他從這個鮮血和死亡吼叫的地獄裏接回去。

一名下士從戰線裏沖了出去,但還沒接近那孩子,就被兩頭從墻壁上跳下來的血牙狼人堵在了中間,他憤怒的揮舞著手裏的斧子,但卻怎麽也無法突破突然出現的狼人的防禦,還有更多的士兵想要沖上去幫忙,但他們不能走,他們一旦離開防線,這條好不容易才能撐起的巷戰防線,會頃刻間垮掉。

而一名被砍斷了左腿的血牙狼人似乎是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它掙紮著在地面上爬動,那鋒利的,黑色的,帶著鮮血的爪子緊扣著地面,朝著那個哭泣的小男孩爬了過來。

是的,食物。

“滾開!”

就在那肮臟的爪子即將接觸到那已經被嚇呆了的男孩脖子的那一刻,一道銀色的光環帶著一聲怒吼從旁邊的防線最前方沖了過來,高弗雷勛爵左手裏的刺劍就像是覓食的毒蛇,帶著呼嘯聲洞穿了那狼人的腦袋,但在狼人的垂死掙紮當中,那刺劍也被從他手裏奪了下來。

在高弗雷跳出防線的瞬間,三道黑色的影子從那些血牙當中跳了出來,呈一個三角形,將高弗雷和被他抱在懷裏的男孩死死圍住。

從他們綠色眼睛裏閃耀的殘忍光芒來看,他們分明就是擁有智慧的狩獵者,是那些血牙精銳裏的狼人,這是個陷阱……針對一切軍官的陷阱,卻撈到了真正的大魚。

高弗雷將那男孩抱在懷裏,另一只手裏的刺劍橫在身前,他警惕的看著周圍的三頭狼人,他們顯然來者不善,他深吸了一口氣,對懷裏的孩子低聲說。

“閉上眼睛,孩子!”

小男孩有些恐懼的看著周圍的狼人,死死的抓住了勛爵的衣服,他的聲音還很幼稚,他問。

“叔叔,我們……我們會死嗎?”

死亡,這本該是遠離孩子的一個詞,但現在,一個7歲的孩子,也已經理解了死亡代表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