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章 英內薇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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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小攤上只有少許陰影,英內薇拉和哥哥蘇利坐在陽光下,兩人都光著腳,各夾著一個簍子,靈巧的手指一邊編織一邊轉動著簍筐。他們的母親蔓娃也坐在一邊編著自己的簍子。三人中間的那堆棕葉正漸漸減少。

其實,英內薇拉才九歲。蘇利卻比她大將近一倍,不過對於換上戴爾沙魯姆黑袍的人而言,算是十分年輕的了。他身上的黑袍非常新,因為他贏得這身黑袍還不到一個星期,因此他坐在草席上,以免沾上市集地上的塵土。他將黑袍轉向身後,露出光滑結實的胸肌,上面汗津津的閃著水光。他不時抓幾片棕葉扇風,艾弗倫的胡子啊,這黑袍真他媽的熱,真希望像以前那樣,出門只用綁上一塊拜多布。

“坐到這邊陰涼的地方來吧,沙魯姆,我們換個位子。”蔓娃叫道。

蘇利搖搖頭,“你以為我贏得黑袍回來後就忘了長幼之序,任意使喚家人嗎?”

蔓娃笑了笑。“你真是我的好兒子。”

“對你和親愛的小妹應該如此。”他說著伸手揉了一把妹妹的頭發。她只是笑了笑,推開了他的手。蘇利在家時,英內薇拉總是異常開心。“對於別人來說,我可比沙惡魔還可怕。”

“去你的。”蔓娃說,她並不喜歡聽兒子把自己比成沙惡魔的笑話。但英內薇拉卻認為恰如其分;她還記得他是怎麽收拾那兩個敢欺負自己的馬甲部族小屁孩的——弱者是沒法熬過黑夜的。

英內薇拉編好了一個簍子,就疊到其他簍子上,迅速數了數。“還差三個,貝登達瑪的訂數就湊夠了。”

“或許卡西弗來取貨的時候,會順便邀請我參加滿月宴會。”蘇利說。卡西弗是貝登達瑪的凱沙魯姆,也是蘇利的阿金帕爾,一個曾經和他一起在大迷宮度過第一晚的生死兄弟。相傳這是上天安排的生死夥伴,會相伴一生。

蔓娃不屑地哼了一聲,“如果他真的叫你去,貝登達瑪定會要你全身一絲不掛,抹滿油脂抱著簍子,將自己的滿月之夜為那幫老淫棍服務。”

蘇利哈哈大笑。“我聽說,要注意的不是那些老頭,因為他們大多數有心無力,而在腰帶裏放油瓶的都是那些年輕人。”他滿心向往地嘆氣道:“盡管如此,傑拉斯說過,他曾去貝登達瑪以前舉辦的長矛宴會幫忙,達瑪們付給他兩百卓奇。這個價錢真是誘人,就算累到腰酸背痛也值得。”

“你這話,可別讓你老爸聽見。”蔓娃警告道。蘇利轉頭瞅了瞅身後的門簾。父親正在裏面睡大覺。

“他遲早會發現我是普緒丁——”蘇利說。“我不會為了不被發現而糟蹋人家的好女孩。”

“為什麽不?”蔓娃問。“她可以和我們一起編簍子,想的時候,隨時可以在她體內播種幾次,給我生個孫子就這麽為難你嗎?”

蘇利扮了個鬼臉。“這差使你就留給妹子吧。”他看向她。“明天是你的漢奴帕許,親愛的妹妹,或許達瑪丁會給你找個好丈夫。”

“別胡扯!”蔓娃笑著拿棕葉抽他。“你寧願面對大迷宮城墻內的惡魔,也不願面對個漂亮的女人?”

蘇利又扮了個鬼臉。“至少在大迷宮裏,還有一大群大汗淋漓的強壯戰士。誰知道哪個普緒丁達瑪會喜歡我。像貝登這種有權有勢的達瑪會讓最寵愛的沙魯姆擔任貼身侍衛,只須在新月之夜出去作戰,一個月也就三個晚上,有什麽可怕的。”

“三個晚上還是太多了。”蔓娃有些心疼地喃喃說道。

英內薇拉不太明白。“大迷宮是聖地?不是很榮耀嗎?”

蔓娃只是嘆了一口氣,回頭繼續編簍子。蘇利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他的雙眼裏寫滿了苦痛。英內薇拉臉上天真的笑容也在漸漸僵化、消逝……

“大迷宮是一個神聖的墓場,”蘇利神情黯淡地說道,“據說死在大迷宮裏的男人會進入天堂,但我還不想這麽早就去見艾弗倫他老人家……”

“很抱歉提到這個。”英內薇拉說道。

蘇利苦笑著搖搖頭。“我的小妹,不用擔心這些事,順其自然吧,你不用老掛在心上。”

“大迷宮的聖戰,是所有克拉西亞人牽掛的心事,包括女人。”蔓娃說。“盡管我們沒有與你們一起面對惡魔。”

這時門簾後傳來一陣輕輕的呻吟和穿衣服的窸窣聲響。片刻過後,卡薩德低著頭從門簾裏站了出來。英內薇拉的父親連看都不看蔓娃一眼就用腳把她擠出了陰涼處,他在地上鋪了幾個枕頭,躺在地上很悠閑地喝起酒來。跟從前一樣,他沒有理睬英內薇拉,只是盯著蘇利。“蘇利,你現在已經穿上沙魯姆的黑袍了,無須像個卡菲特一樣幹這些家務雜活,快放下那破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