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疲於奔命

法妝卿屹立不動,微微皺眉。

東南西北,上下左右,似乎都有物體在不斷移動。

異能力再也感應不出風照原他們的確切位置。

伊藤照看了法妝卿一眼,微笑道:“我能找到他們。”

一朵白色的小花幽靈般鉆出他的掌心,花瓣酷似舌頭,黃色的花蕊像一根管子般豎起,探出花瓣。

花瓣齊齊顫動,花蕊慢慢地旋轉起來,忽然停下,筆直地指向東南方向。

“他們在那裏!”

伊藤照淡淡地道。

“確定嗎?”

法妝卿目光一閃,自己的異能力都無法感應,伊藤照又是怎麽做到的呢?

“這種花叫做白花婆婆針,是一種草本類的花。它的果萼長有倒刺,可以牢牢地依附在人畜身上。”

伊藤照凝視掌心,慢條斯理地回答:“剛才您與他們交戰的瞬間,我已把倒刺悄悄射入獵坦的頭發。無論他們走到哪裏,我這朵白花婆婆針都會對倒刺生出感應,從而指出他們的位置。”

法妝卿露出詫異的神色,但沒有再問。曼妙飛起,一拳擊向東南方的墻壁。

墻壁轟然倒塌,兩人穿過厚墻,花蕊旋轉,再次指向右上方。

厚實的石墻、鐵門被法妝卿連續擊毀,迷宮般的暗道幾乎變成寬敞的大廳,一覽無遺。

花蕊不斷指示著方向。

“砰”!

頭頂上方的木板化作碎屑飛濺,法妝卿和伊藤照閃電沖出,卻發現兩人站在歌劇院的舞台上。

獵牙捧著肚子坐倒在地,滿臉痛苦。

“他們剛從這裏逃走!”

火鴉怪叫著飛到法妝卿的肩頭,它羽毛淩亂,神色委頓,顯然也受了傷。

白花婆婆針的花蕊指著歌劇院的三號出口,等到法妝卿趕到,劇院外陽光耀眼,人潮湧動,風照原他們早就不知所蹤。

天色已經大亮。

法妝卿面無表情,伊藤照平靜地道:“您不用擔心,我的人已經封鎖了威尼斯碼頭。只要跟著白花婆婆針指明的方向,他們根本逃不出我們的掌心。”

沉默良久,法妝卿忽然一笑。

仿佛荒涼的冰原上突然飄灑起天女的鮮花,艷光令人不敢直視。

火鴉心中詫異,跟隨主人近百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容,竟然還是在遭受失敗的時候。

就連伊藤照也以為法妝卿只是怒極而笑。

“當世事不再由自己掌控,而變得撲朔迷離時,人生是多麽刺激啊。”

法妝卿笑得如此燦爛,湛藍色的美目中蕩起異樣的光彩。

火鴉恍然道:“我明白主人的意思了,如果一切盡在掌握,予取予求,未免太沒趣了一點。”

“讓我們玩一玩這個甕中捉鱉的遊戲吧。”

法妝卿笑容消失,臉色重新變回冷漠。

獵坦已經不行了。

他躺倒在旅館的小床上,鮮血不斷從鼻孔中流出。

周身骨骼全部碎裂,再也不能動彈。

獵奇守在床前,身軀不停地顫抖著。

“真的是你嗎?獵奇?”

獵坦語聲虛弱,突然一陣劇烈咳嗽,口中鮮血狂噴,濺得床單上到處都是。

“堂叔。”

獵奇摘下青銅面具,緊緊地握住獵坦的手。

風照原和緋村櫻君悄悄退出門去,給他們最後相處的時間。過道上,旅館老板依然癡癡呆呆地站著,為了避免麻煩,獵奇暫時用魔音迷住了他的神智。

“我,我。”

獵坦嘴唇蠕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心狠手辣,叱咤風雲的家族家長,像是在寒風中搖曳的微弱燭火,隨時都會熄滅。

恩怨往事在叔侄兩人的心中瞬間流過。

“我聽見了你的笛聲。”

獵坦喃喃地道:“很動聽,很美。還記得你六歲的時候嗎?獵奇,那時我教你學習魔音,可是你總覺得那太殺戮,太陰暗。你對我說,魔音不該是這樣的。”

獵奇的嘴角微微抽搐著。

“那時我覺得你並不適合做家族的繼承人,因為你太善良,太柔弱,太多情了。我擔心,強悍的魔音家族會毀在你的手裏。”

獵坦痛苦的聲音在呻吟:“所以我,所以我……”

急速地喘著氣,獵坦的臉上忽然泛起異樣的紅光:“可是我錯了,我做錯了。獵奇,你的魔音,比我的強。”

“別再說了,堂叔,我從來沒有怨恨過您。”

獵奇心中黯然,知道對方已經到了回光返照的最後時刻。

“打動靈魂,而不是控制靈魂。那才是家族真正的魔音吧,那才是家族真正的繼承人吧。我,我好後悔。”

用力握緊了獵奇的手,獵坦雙目圓睜,鮮血不斷從嘴角湧出。

滿頭白發軟弱得像是落幕的布。

“能原諒我嗎,堂侄?”

獵坦低聲道,慢慢地松開手,無力地垂落在床沿上。

一滴血淚從他的眼角流出,閃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