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虛幻分身(第4/5頁)

“重子!”

望著女子的背影,風照原腦中轟地一聲,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又在瞬間沸騰起來。

女子慢慢回過頭,迷惑地與風照原對視。她臉色蠟黃,眼小鼻塌,右頰還生出了許多淺色的麻子,除了身材和重子酷似之外,哪裏有一點重子清麗的豐姿。

風照原呆了呆,才發現自己認錯人了。

“你們認識?”

一利休眼中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風照原尷尬地搖搖頭,心中失望,乍然而起的激動,一下子冷卻下來。

“這位是?”

女子征詢的目光轉向一利休。

“是一個迷路的外地遊客。”

一利休介紹道,領風照原走入茶室。室內樸素潔凈,和一般茶室不同的是,桌幾上沒有放插花瓶,茶碗也是質樸尋常,隨意擺放。四周的墻壁灰白無光,沒有懸掛任何裝飾的字畫。

風照原端起一利休為他點好的茶碗,一飲而盡:“聽說貴國的茶道十分講究,添炭茶釜,燒水沖碗,都要盡善盡美。”

一利休微微一愕,繼而莞爾:“原來客人熟悉茶道,因為您口渴,所以只是敬奉涼茶,來不及重新燒煮。失禮的地方,請您原諒。”

“我只是隨口說說,您別在意。”

風照原臉上故意露出了一絲向往的神色:“茶要濃、淡適宜;添炭煮茶要注意火候;茶水的溫度要與季節相適應;插花要新鮮,只有這樣,才算是融會精神修養的茶道藝術吧。”

“說得好!”

一利休淡泊純真的眼中,竟然閃過熱烈的異彩:“沒想到您年紀輕輕,竟然是個茶道的行家,如果不急於離開的話,就讓我為你煮一壺新茶。”

“那真是太好了。”

風照原心花怒放,他來這裏以前,已經仔細查過一利休的資料,對方對茶道的熱衷,幾乎已經達到了癡迷的地步。每年傳統的日本茶會,從來沒有缺席過。針對他的愛好,風照原惡補茶道知識,作為接近一利休的第一步。

“重子,請把我珍藏的茶器拿進來。”

一利休有些興奮地喚道。

外面的女子答應了一聲,風照原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這個女子竟然也叫重子,真是個驚人的巧合,難怪剛才自己脫口叫出重子,一利休會誤以為他們認識。

名貴的國司茄子茶壺裏冒出蒸汽,水已經煮沸。

那個叫重子的姑娘取出潔白的綢巾,將黑釉色的茶碗抹凈,就匆匆告退。

風照原忍耐不住,問道:“大師,這位姑娘是?”

“是我一個故人的女兒,暫時借住在這裏。”

一利休隨口答道,興趣顯然集中在茶道上,他先倒出茶壺裏的開水,溫熱茶碗,然後倒掉水,再擦幹茶碗,接著用竹刷子拌沫茶,並斟入茶碗沖茶。

鬥室生輝。

一利休的每個動作,自然舒展,極具美感,似乎釋放出一種無形的東西,茶壺、茶碗、榻榻米、墻壁,都隨著他的動作慢慢地亮起來,充滿了空靈的氣韻。

坐在一利休的對面,風照原的心慢慢地靜下來,早已習慣都市生活的他,在這寧靜樸素的茶室中,過濾了心中的雜質,四周仿佛空山靈雨,鄉田野渡,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質樸境界。

這樣的精神境界,也只有風照原這樣的秘術高手,才能有所領會。

這時候,他暫時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全心全意地被一利休吸引,沉浸在充滿美感的茶道藝術裏。

一利休轉動茶碗,將碗上的扇形花紋正對風照原,後者雙手接過茶碗,輕輕轉上兩圈,並將茶碗舉到額頭,作為還禮。

“味道如何?”

一利休迫不及待地盯著風照原。

“苦中帶甘,余味清幽。”

風照原擺出一副內行的口吻,見一利休臉上仍然露出期待的神情,又硬著頭皮胡編道:“水質也非常特別,十分甘醇。”

“哈哈,年輕人,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一利休笑得像個純真的孩童,臉上皺紋舒展:“這水是去年冬天落在花圃上的積雪,經過我悉心收藏過濾,水質當然與眾不同。”

風照原立刻滿口贊揚,拍馬之詞洋洋灑灑,江河泛濫,哄得一利休眉花眼笑,而體內的千年白狐嘔吐不止,大叫惡心。

“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再喜歡茶道的了。”

一利休長嘆了一口氣:“茶道文化源自我國的大唐年代,蘊藏精神修養的奧妙,是一門深邃的學問。”

“我國?”

風照原吃了一驚:“您是中國人麽?”

“我的祖先是大唐年間,隨日本的鑒真和尚遠渡重洋,來到這裏宣揚中華文化的。時間一長,就在日本定居下來。葉落歸根,遊子思返,不久以後,我也會返回中國,埋葬在故鄉的泥土中。”

一利休說著,眉宇間散發出淡淡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