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急轉直下

距離幽冥魂的死,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

深夜的天空,黑黢黢的一片,繁星像是結著濃濃的白霜,星光照在四周的荒漠上,更顯清冷。

風照原盤膝坐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上,在死一般的寂靜中,感受天地的流動。

幽冥魂的屍體,確切地說是修羅的屍體,早已被風沙埋入沙海。風照原忽然想起,幽冥魂臨死時的樣子在黃沙上,慢慢地出現一個影子,又逐漸消失。

幽冥魂的一生,究竟只是個可憐的傀儡試驗品,還是擁有了生命的意義,這一點,也只有幽冥魂自己,可以判斷。

快樂、悲傷,都只是純粹的感受,瞬息萬變,無幽冥魂是憎恨智者,還是在臨死前懷戀他,這份感受,都已經埋入了這片沉靜的沙摸裏,成為一種固定的存在,或者說,已經完完全全地消失。

一旦生命滅亡,留下的,可有意義?若是對後人,也許還有一點用處,但對於已經死亡的自己,一切的感受都不再有意義,只是一場虛幻的夢。

就像享受完一頓豪華大餐後,再回味時,過去的美味感覺已經無法再現。

法妝卿默默地立在風照原身後,忽然開口道:“多年前的智者,屍體可能也被留在了沙海底下,現在幽冥魂也死在這裏,雙方等於重新合二為一了。”

風原原點點頭,法妝卿又道:“明天,哈迪斯就會率軍到達地球。”

風照原欣然道:“明天,我推備向哈迪斯挑戰。”

法妝卿嬌軀一震:“你有多少勝算?”

風照原道:“兩個風照原,應該可以敵過一個哈迪斯吧。何況對於非生命的溝通,在和幽冥魂一戰中我有了很大的突破。雖然還不能讓非生命具有生命力,但可成功地操控它們,為我所用。”

法妝卿猶豫了一下,道:“據說哈迪斯無數次擊敗強敵,但卻從來沒有一次,動用過世界。知己知彼,才有必勝的把握。哈迪斯的世界,誰都不清楚。照原你如果不能保證必勝,何必急著冒這個險?”

風照原微微一笑:“如果知道必勝,我又何必和哈迪斯決鬥呢?冒險的快樂,在於未知的結果。汝卿,你應該是了解我的。”

法妝卿沉默不語,風照原進入冥想的狀態,木礦靈延伸出去,作為一架橋梁,溝通他和非生物之間的距離。

每一粒沙的形狀、性質、內在結構,都被他的感知力牢牢把握。無邊無際的沙海,似乎變成了一顆種子,在風照原的意念中,慢慢發芽。

第二天,風照原和法妝卿趕到了墨西哥的陶蒂華康城。

留守的仙人們準備在這裏,迎擊閃魄的軍隊。

兩人並肩站在陶蒂華康城的廢墟中。

風照原仰望著前方的祭壇,忽然道:“這裏曾經興起、衰落過五次,最繁華昌盛的時候,僅僅一次祭祀,四天內就殺死了八萬人。陶蒂華康城的最後一次毀滅,至今在史學上還是一個迷。”

法妝卿欣然道:“有盛就有衰,世間萬物都是如此。無論什麽原因導致,最後的結果卻始終相同。即使現在人類的文明何等發達,閃魄的力量如何強大,但恐怕總有一天,會趨於滅亡。從這一點來說,我們和涸澤裏的魚,並沒有區別。彼此相濡以沫,醉生夢死罷了。”

風照原低嘆一聲,法妝卿的確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心意:“所以中國古代的哲學家莊子說不如相忘於江湖了。只有跳出原來的窠臼,才能超越命運。但真的跳出去了,是否又會有新的局限?就像仙人飛升虛空後,同樣也要面臨新的生死法則。作為生物,真的能擺脫生物滅亡的命運之輪嗎?”

法妝卿點點頭,沉吟道:“智者死了,影體等於是死在你的手裏,未嘗不是命運之輪假你的手,除掉影體的方式。不過,你現在可以自由分體,實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和中國道家的元嬰出竅有點類似,但一旦元嬰出竅,肉身則便得虛弱,也沒有思想。你卻完全不同,幽冥魄臨死前,的確給了你抗衡命運之輪的力量。”

風照原想了一會,道:“這幾天,我感覺自己的雙魂完全水乳交融,前世今生的記憶,已經合二為一。兩個分體,都是我自己。”笑了笑,又道:“這可真有點荒誕,我隨時可以讓一個自己暢遊宇宙,另一個自己在地球默默思考,兩個分體同時分享彼此的感受。我看過一個關於平行世界的科學精想,如果我們每一個人,都存在於兩個不同的世界裏,那麽我現在等於找回了另一個自己,除非命運之輪同時毀滅兩個我,否則我便可繼續向永恒邁進。”

法妝卿眨眨眼晴:“那可真好,你盡可以一個去陪重子,另一個陪著我。這樣也公平,如果真有平行世界,那麽另一個法妝卿,恐怕也在陪著其他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