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沃金蜷著身子單膝跪在地上,右臂緊抱著側身。他現在的位置比之前和提拉森談話的地方還要更高一些,但也沒有離得太遠。越往後走,山勢越是陡峭。登山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但側身的傷痛讓他無法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攻克這座山峰。

他之前非常希望加入老陳與提拉森的偵查任務,但祝踏嵐同意了人類對沃金的評價,認為他更應該去制訂防禦計劃。這並非本意,但沃金還是感到很高興,他在這方面擁有相當豐富的經驗,而且作為一名巨魔,他比任何人都更深諳贊達拉的行動。

“沃金,你的身體在清除了殘毒之後依然沒有痊愈?你不好奇其中原因嗎?”

沃金使勁搖了搖頭,他的胸口仍舊上下起伏不止。

在小徑下方大約六碼的地方,祝踏嵐悠然地站在那裏,仿佛只是信步閑遊至此一般。

沃金斷定這是因為武僧的體魄比大多數人都要強健,而與之相反的,他自己則還處在一個相當虛弱的時期。“不知道。祖爾金失去了一只眼睛,截掉了一只手臂。那些都沒有痊愈。”

“斷肢或者某個復雜器官的再生,和傷口的痊愈不是一回事。”祝踏嵐幽幽地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你的喉嚨導致發聲變得異常艱難,你的側身會讓你在戰鬥中飽受煎熬。你我都明白,如果讓你和他們一道去執行偵查任務,你只會拖慢步伐。”

沃金點點頭。“嗯,即使有那個人類幫我。”

“嗯。姑且認為他在這裏待的比你更久吧,但即使刨除這一點,他恢復的勢頭也比你更加良好。”

巨魔繃著臉問道: “你為何會這樣認為?”

“某種程度上,他認為自己值得恢復。”祝踏嵐搖了搖頭,“而你卻沒有。”

沃金想要大喊以示反對,但他的嗓子狀況不允許這樣。“繼續。”

“有一種蟹類會寄居在別的甲殼中以保護自己。曾經就有一對這樣的寄居蟹,他們是兄弟,從小一起生活。隨著他們逐漸長大,某天其中一只蟹發現了一顆面部已經粉碎的顱骨,然後他爬了進去。另一只則發現了曾經保護這顆頭顱的頭盔。第一只十分鐘愛那顆顱骨,從此便成長其中。第二只則視那頭盔只是他寄居的外殼而已。當本該離去的那一刻到來之時,第一只不想離開,顱骨的空間已經讓其成型,他停止了生長。而第二只呢,他不得不離開頭盔和他的兄弟,因為他必須不斷成長。”

“那我是哪一只呢?”

“這取決於你的選擇。是要做那只作繭自縛的骨中蟹呢?”祝踏嵐聳聳肩,“還是做那只不斷成長,勇敢尋找新家的盔中蟹?”

沃金用一只手摩挲著自己的臉。“我是巨魔呢,還是沃金?”

“這樣說不太對,你不妨反過來想想。你是那個差點死在山洞的沃金呢,還是一名尋找新家的巨魔?”

“家……有點兒諷刺吧。”

“是有點兒。”

我被困在那個山洞了嗎? 他一想到自己是怎樣被引誘過去,羞恥之感就湧上心頭。的確,他沒有死在那裏,這勉強可以算作勝利,但實際上他根本就不該參加那場戰鬥。加爾魯什扔出誘餌,他就這麽咬住了它。加爾魯什用一場兩人之間的私宴就麻痹了他,否則他本該料到那是個陷阱,並領著暗矛部落的所有戰士一同登陸。

巨魔打了個寒戰。

我被束縛在了恥辱之中。沃金看著它,看到了那個駭人的循環。任何一個有自尊心的巨魔都不該被那樣欺騙。即使是提拉森那樣的人類都不會落入如此拙劣的詭計。這恥辱令他無法脫身。同時他想不起來自己是如何逃走的,這意味著解開束縛的途徑也無從尋起。關於這一點,提拉森說得對。沃金懼怕的是自己不知道的那部分。

然而,在觀察這個循環的過程中,沃金注意到了它的弱點。他是如何活下來的並不重要。他本該被兔妖從山洞裏叼走,然後扔到河裏洗洗幹凈吃掉,但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還活著。他還可以繼續成長,繼續前進。他可以選擇不被束縛。

這就對了。沒有哪個巨魔應該被自己的本性束縛,但他又的確曾被束縛過,所以現在沃金把自身意識從巨魔的身份中釋放了出來。作為一名巨魔,他會奮力反抗,他也能夠反抗,但這僅僅只是為了向熊貓人和贊達拉證明他的巨魔本性而已。若是作為一名人類,我又能走多遠呢?

他搖搖頭。巨魔絕不會像那樣被困。但也只有巨魔能夠在那般絕境中生還。加爾魯什派遣了一名獸人刺客想把他幹掉——區區一名。加爾魯什難道就這麽不清醒嗎?我難道沒有威脅過要是他不乖就會用毒箭將他射穿嗎?他居然以為泰坦或者巨魔之外的生物能幹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