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龍(第4/10頁)

一句句話語如同罪惡的花束,誘惑的蠱毒,令沈諸梁一時間竟忘記了掙紮,似乎也忘記了種種不適,他鬼使神差地說道:“我願意。”

如果禾花知道,自己突然擁有的果敢,其實是因為巨龍,不知會做何感想?

熊棄疾吃了明虧,心裏郁結,思來想去了兩天,還是覺得不對味。遂與一同玩耍的四哥公子晰盡數訴說,說到氣處,還一拳打在了墻壁上。

公子晰一向狂妄,頓時說道:“真沒想到,那沈諸梁尚且年幼,就自恃有才,公然挑釁弟弟,真是膽大妄為。”

他立刻差人去將沈諸梁請出來,美其名曰請教書理。

來人如此通傳,禾花立刻覺得不對,回頭擔心地看了沈諸梁一眼,後者的神色卻泰然自若,輕聲道:“諾,諸梁換身衣服,即刻就到。”

侍從一走,禾花將外衣拿起,擔心地說道:“那日公子棄疾負氣而去,今日從未與諸梁相熟的公子晰就突然來邀,當中定有貓膩。諸梁可如何是好?”

沈諸梁不緊不慢披上外衣,輕道:“即便我再有疑慮,也不可能違背公子意願,不去也得去。”

禾花說:“眾人皆道公子晰生性張狂,諸梁萬事小心,切莫忤逆了他!”

沈諸梁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反而寬慰起禾花來:“禾花放心,諸梁定會平安歸來。”

公子晰殿內,此刻眾人聚集一堂,見沈諸梁走進來,立刻嚴厲道:“諸梁怎麽那麽久才到,委實讓大家久等了。”

所有人皆看向中央小小的沈諸梁。

沈諸梁卻似渾然不覺,只是欠身一禮,隨後說道:“諸梁前幾日偶得風寒,如今大病初愈,故走得慢些,向公子賠罪。”

“既是生病,自然不好怪罪你。”公子晰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他站起身,幾步走向前,指著沈諸梁說:“這位就是本國赫赫有名的神童,五歲通詩句,六歲誦論語,如今雖未滿十歲,但已是本國最有才智之人。”

只見席中央,坐著一個老者,白色的胡須垂到了前胸,顯得仙風道骨,他站起來道:“少年成名,委實難得。”

“既是這樣,那我們就來一場論道吧,”公子晰笑道,“沈諸梁,你可不要丟我楚國的臉哦。”

沈諸梁一怔,就見公子晰起身走到他邊上,笑著說:“陛下說了,要是輸了,後果不堪設想。”

回頭,又對老者笑說:“大家切磋道義,莫要當真。”

老者笑答:“只是交流罷了。”

他問沈諸梁:“你如何看待一國之本?”

沈諸梁答道:“法是也。”

老者又問:“當親人犯罪呢?”

沈諸梁又說:“一概而論之。”

老者笑了,說道:“我與你看法不同,我覺得應當‘為親者隱’,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

這話令得沈諸梁極不認同,爭辯道:“即使親人犯罪,也當大義滅親。”

老者捋了捋胡須道:“少年果然辯才絕倫,但你還是太狹義了些,並不知此間倫理。隱乃是隱括之隱,隱括者,矯正曲木之具。儒門律己,直己不直人,直內不直外。

沈諸梁微微震動:“原來如此。”

聽到了最後的說法,沈諸梁盡管已經竭力而為,卻終究明白了自己已棋差一著。

老者用過晚宴後離去,公子晰立刻命人將沈諸梁抓起,雙臂綁於身後,怒指他道:“沈諸梁,你有辱國體,現在還有什麽話好說?”

沈諸梁冷笑一聲:“讓我這般稚童與如此有名望的士者論道,你當然知道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公子晰面色一變:“你說什麽?”

沈諸梁瞪大眼睛:“自己心裏明白,那位老者就是赫赫有名的孔丘孔夫子,他自成一派,極有才華,我又如何能和他比?”

“給我捂住他的嘴,”公子晰怒不可遏,指著他說,“把這蠢猴給我懸在大殿之上示眾!告訴來往的賤婢有辱國威的下場!”

沈諸梁還想說什麽,已被侍從捂著嘴,什麽話都說不出。

隨後,公子晰接過侍從手裏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打在沈諸梁身上。鞭子每每觸及皮肉,立刻留下一道血痕,直到皮開肉綻,一直打到沈諸梁昏厥過去。

他還下令,將他關押三日,任何人不得探視。

午後,禾花偷偷拿著食盒,小心翼翼地走到沈諸梁面前,看到早已不成人形的沈諸梁,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大人,都怪奴婢,原本大人你小心翼翼,斷不會落得如此田地,如今大人因有了傲氣,才落得如此下場。”

“不關……你的事……快走……”

她淚眼婆娑道:“奴婢買通了侍從,此刻不會有人前來,大人已經一天一夜滴水未進,趕快吃一些吧。”

禾花將水杯端出來,放到他面前,小心讓他啜飲,又拿出食盒裏的飯菜,一口一口喂著沈諸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