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逐珠(第3/8頁)

他思前想後,終於在午後想到了一個新名字,然後將“祭仲”二字賞給了男孩,聽起來比之前的“旺財”的確好聽不少。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取這名字,其實不過是因為他早上經過的村莊,剛好叫這個名字。

取得也甚是隨意。

祭仲生平第一次被人服侍著洗澡,也是第一次吃上了上等的菜肴,他從頭到尾都呆若木雞,一邊摸著自己身上的衣物,順手掐了自己一把:“我不是做夢吧?”

姬寤生笑了:“自然不是,你只是幸運地被我買下……你要如何報答我呢?”

“撲通”一聲,祭仲跪倒在地上,嘴裏大呼道:“今日之恩,祭仲願意拿命相送!”

他尚年幼,卻已有如此血性。

姬寤生伸手拉他,結果一看到他的眼神,立刻愣住了。

許多年後,姬寤生總會想起那時祭仲的神情,那……果真是一個如同狼一般的人啊。

雖然兇狠無比,但一旦獲得,就如同擁有了一件最為鋒利的武器。

“那你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這樣說著,姬寤生從口袋裏摸出了黛珠,最後他花了兩倍的價錢同時買下了祭仲和明珠,然後將那明珠和其他珍珠串起來做成了一條珠鏈,掛在了祭仲的脖子上。

“你的命是誰的?”

祭仲低頭道:“是姬寤生的。”

“那你知道我要什麽嗎?”

祭仲搖頭。

姬寤生拉著祭仲,帶他去了一處高處,那裏可以瞭望到大片山河,他指著遠方說:“我要的是這大好河山,要的是宏圖霸業。”

此後,祭仲日日跟著他,如同學步的孩子一般,亦步亦趨,在他身邊識字學文,不多時竟已寫得一手好字。

幾個月後,兩人在宮中遇上了姬寤生的弟弟,叔段。

叔段長得很美,但性格卻不甚好,他一時興起,就說:“哥哥,我看你這個新侍從長得很不錯,不如送給我吧。”

姬寤生立刻搖頭:“這仆從並不乖巧,還是算了吧。”

叔段說:“不乖巧你還日日帶著?分明只是不願將人給我,罷了,我去和母親說。”

姬寤生雖然貴為世子,卻並不受寵,他出生的時候他母親難產,差點害死了母親姜氏,母親因此而對他有所忌憚,不怎麽喜歡他,只單單寵愛他的弟弟叔段。

當夜,姜氏親自來到姬寤生殿中,表情一如面對陌生人,淡漠道:“我聽叔段說,他仆從不夠,希望你借他一名,你卻不願?”

姬寤生賠笑道:“母親說笑了,我們手足情深,我怎麽可能不願意,我現在就撥幾個人過去……”

姜氏搖搖頭:“叔段說他只要一個叫……叫……對,叫祭仲的,說看他做事得心應手,長得又好……”

姬寤生被這話一堵,頓時沒了借口,心下一凜。

他得罪不起姜氏,如今世子之位不穩,又不能被抓到把柄……難道真要將祭仲對他送到叔段那裏?

忽然一個身影從殿中一路小跑出來:“祭仲來遲了,請夫人見諒。”

姬寤生一愣,卻是沒有想到祭仲竟然自己跑了出來,剛想說什麽,卻看見祭仲微微搖了搖頭,只能硬生生地忍住了這口氣。

“那跟我走吧。”姜氏傲慢地擡著頭,起身往外走。

姬寤生一把拉住了祭仲的手:“為什麽?”

祭仲鄭重其事地施了一禮:“帝位不穩,忍辱負重。”

祭仲走後,姬寤生輾轉難眠,他雖貴為世子,卻從未有過世子的尊威,只要叔段開口,母親必定會協助叔段,若不是因為他是長子,恐怕這世子之位……

祭仲時常會托人帶口信回來,基本都是一個字或者兩個字,用來說明自己的狀況。姬寤生有一次跑去叔段殿中,卻怎麽都找不到祭仲,只得悻悻而歸。

聽線人說,祭仲的日子可不好過,叔段心性不佳,時常拿他出氣。姬寤生氣得將桌子掀翻了,卻又知道自己不能發作,又默默一個人收拾好。

父王的病越來越重,姜氏日日相伴。某日竟有仆從偷偷透露了消息,說姜氏想勸父王改立叔段為世子。

姬寤生急得團團轉,當日卻又收到了祭仲的口信,依然只有兩個字:“勿動。”

不知為何,他就是對祭仲出奇地信任,祭仲既然如此說了,他便不再理會此事。

沒過多久,就聽說姜氏的勸說失敗,父王一口回絕了她的想法,因為覺得當立長子。

而且姬寤生既已收到消息卻毫無動作,應該有容人之心。

第二年,武公病逝,姬寤生繼承君位。繼位當日,他就去叔段那裏,將祭仲要了回來。

祭仲一出現,他便紅了眼睛。

他屏退了旁人,將祭仲的衣服拉開,只見他身上橫豎疊起的都是傷,舊傷帶著新傷,處處皆有瘀青。

姬寤生落了淚,問道:“很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