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無月(第2/8頁)

當歸斷了奶後,采藥姑娘將當歸放在長松道人的懷裏,著著實實地跪地一拜,帶著一臉落寞說道:“父母催我回去了,但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帶著當歸回去。”

這麽大的閨女,抱著個孩子回去,確實不像話。

長松道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只能問一句:“你不會想她嗎?”

姑娘的淚灑了一地:“怎麽可能不想,畢竟是從我身上落下的一塊肉。”

長松道人說:“那便是了,路怎麽走只看你,總之當斷則斷,孩子我留在門下也是應當的,畢竟是師弟的女兒。”

“以後她就拜托你了。”

說了這句話後,她就走了,還回頭望了好幾回,滿眼都是舍不得。

長松道人說:“去吧,前程往事,莫要回頭。”

仿佛是聽懂了這句話,他懷中原本已經熟睡的當歸忽然醒來,發出了一聲悲戚的啼哭,聽得她娘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繼而快步向外走去。

“當歸當歸,何日歸來?”

當歸一天天長大,生得愈發嬌俏了。

俊朗出眾的師弟和貌美如花的采藥女生下的女兒,自然也出落得嬌艷欲滴。或許是出於默契,門人對於她的身世一概保持了緘默,只喊她小姐。

所以當歸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是長松道人的女兒。有一次當歸嘗試著喚了他一聲爹,長松道人沒料到這一茬,肩膀一僵,拉著當歸到自己面前說:“或許你叫我師父會更好些。”

當歸歪著頭說:“師父?”

“對,我會收你為徒,成為我門下首席女弟子。”

年幼的當歸並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卻因為一個“首席”還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沒過幾日,高山門就舉行了隆重的入門式,一鼎二柱四幡旗,在高山門中一一擺起。鼎是第一代門主得道後留下的神鼎,一旦作法,香不點而燃,燃而不滅,香火七七四十九日才會燃盡。

穿上了特地改小的高山門道袍的當歸,一步步登上九九八十一階雲梯,對著長松道人行了跪拜大禮,將三支紫金香插在了神鼎中,紅色的幡旗在空中飄蕩翻飛。

長松走過去,將當歸扶起來,伸出大拇指在神鼎中摁了摁,將一抹朱紅點在了她的眼、唇、耳上,象征著她從此將是個正統的修道之人。

細查、慎言、少聽。

當歸尚未長開,矮矮小小,伸出雙臂,攬住了長松的脖子,奶聲奶氣地喊了聲師父。

她成了長松門下的三弟子,也是唯一一位女弟子。

長松說:“其他人進門後會另取道名,但你的道名早就定了。”

當歸眨著眼睛問道:“是什麽?”

長松說:“仍是當歸,定當歸來的當歸。”

當歸笑了:“師父在說什麽呀,高山門是當歸的家,當歸怎會離開?”

長松聞言,再也沒敢看她那雙大而有神的眼眸。

兒時的話語言猶在耳,轉眼已經過去了十幾載。

當年一手能提起的小女娃,已經長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眼眸中帶風月,嫣然一笑,高山門上上下下無所不從。

總是跟在長松身後有一句沒一句喊著爹的傻姑娘,也逐漸意識到了眾人對自己身世的避諱,聰明的她,再沒有提過半句。

這樣一來,反而讓長松覺得有些尷尬。

或許是承襲了師弟的天資,當歸是徒弟五人中進步最為神速的一個,一些基礎的道法,比如閉息、禦劍甚至是身法,她只要幾日就能學得七七八八。

想到年紀輕輕就已有一番作為的師弟,長松卻覺得當歸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五弟子李水下山後的這幾個月來,當歸的修為突飛猛進,卻突然遇到了一個瓶頸。

長松道人深知,這種瓶頸絕不是可以輕易突破的,需要時間和歷練,於是給了當歸兩個選擇,一個是閉關,另一個則是下山尋求契機。

當歸看著長松道人,突然道:“我有一個請求,不知道師父能不能答應我。”

“什麽請求?”

當歸說:“懇請師父告訴弟子身世。”

長松道人長嘆一口氣,當夜與她秉燭夜談,將往事一股腦全都告訴了她,當歸聽得一時間淚灑滿巾,咬著下唇問道:“師父覺得徒兒應該如何選擇?”

想了下,長松道人說道:“下山……或許更適合你吧,也許能打聽到一些關於你爹的消息,但是……”

當歸行了一禮,說道:“師父,徒兒知道自己名字的意思,當歸當歸,徒兒一定會回來的。”

長松道人心懷寬慰。

當歸下山時,只拿了很少的衣物。她穿過了山下的村子,四下打聽一戶采藥的人家,結果遍尋不得,許是早就搬離了吧。

之後她便繞了個遠路,走向了距離村莊很遠的危崖山,因為那裏有一處修道聖地,只是沿途危險,長松道人再三警告過她不要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