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14頁)

“閉嘴,安古藍。把你的故事講完。”

女孩打個響亮的噴嚏。“好吧,如你所願。說到哪兒了……啊哈。後來戰爭爆發了,你也知道尼弗迦德人都是什麽德性。我親戚失去了所有財產,不得不背井離鄉。他自己就有三個孩子,再沒余力養活我了,於是就給我找了個新家。那個新家由某間神殿的祭司們管理,說起來還挺有趣的。那是間窯子,或者叫妓院,專門招待喜歡膚白體柔的小雛兒的客人,你明白吧?就是小女孩。小男孩也有。可我到那兒的時候,年紀已經太大了,沒有人喜歡我……”

令人意外的是,她漲紅了臉。就算在火光的暈染下,那抹紅色也頗為顯眼。“幾乎沒有。”她又補上一句。

“你當時幾歲?”

“十五。我認識了一個女孩和五個男孩,他們跟我的年紀相仿,有的稍大一些。我們全體達成一致。我們都聽過道上的傳說和故事,知道狂人德艾、黑巴特,還有卡西尼兄弟……我們向往道上的自由,向往盜匪的快樂生活!於是我們對自己說:幹嗎留在這種地方,每天只能吃兩頓飯,還得向那些惡心變態賣屁股……”

“注意用詞,安古藍。你要知道,說太多臟話有害健康。”

女孩清了清嗓子,朝火堆吐了口痰。“你還真是道德楷模啊!好吧,我直接說重點,因為我不怎麽喜歡說話。我們偷了廚房的刀——用磨刀石和皮帶打磨之後,足夠我們用了。我們拆下椅子腿當木棒。我們還需要馬和錢,所以一直等到兩個無賴光顧——他們是常客,年紀起碼有四十歲了。他們來到妓院,坐下喝了點葡萄酒,然後等著祭司像往常那樣,把他們選中的女孩綁在特制的家具上……不過那天他們沒操成她!”

“安古藍!”

“好吧,好吧。簡而言之,我們宰了那兩個老無賴,順便還殺了三個祭司和一個馬童——那家夥沒逃跑,反而跑去保護馬匹。神殿守衛不肯交出大門鑰匙,於是我們點著了守衛室,但饒了他一命,因為那時的世道還不算太壞,我們也一向與人為善。然後我們就當了強盜,境遇時好時壞,有時搶劫,有時賣點贓物過活。我們時常陷入疲倦或饑餓的境地,哈,饑餓的情況更多些。凡是地上爬的、能抓到的,我全都吃過。至於會飛的,我吃過一個孩子的風箏,因為上面的黏膠是用面粉做的。”

她頓了頓,用力甩甩亮稻草色的頭發。

“那都是過去時了。我再告訴你一件事:跟我出逃的夥伴沒一個活下來。最後兩個,歐文和亞伯,幾天前被福爾科大人的士兵幹掉了。亞伯和我一樣棄劍投降,但還是被他們砍了頭。不過他們饒了我一命,你別以為這是出於善意。他們把我按到地上,強迫我分開雙腿,這時有個軍官跑來,攪了他們的樂子。然後你來了,幫我逃脫了絞架……”

她停頓片刻。

“獵魔人?”

“我在聽。”

“我知道該怎麽表達謝意。只要你想……”

“什麽?”

“我去看看馬。”卡西爾趕忙說道。他站起身,裹上外套。“瞧瞧它們的蹄子有沒有受傷……”

女孩打個噴嚏,吸了吸鼻子,然後清清嗓子。

“別說了,安古藍。”獵魔人警告她。他的心情很不好,既糾結又難過。“一個字也別說了!”

她又清了清嗓子。“你真不想要我?一點兒也不想?”

“米爾瓦已經讓你嘗過皮帶的滋味了,你這流鼻涕小鬼。再不閉嘴,我讓你嘗嘗第二回。”

“好吧,我不說了。”

“好姑娘。”

***

山坡上滿是矮小扭曲的松木,坑洞隨處可見,洞上鋪著木板,並以棧橋、繩梯和腳手架連接。有通道從坑洞裏延伸出來,洞口用交叉的木杆作為支撐。其中幾條通道間,有人忙碌地推著貨車與獨輪手推車進進出出,將車裏的東西——乍一看像是混著石頭的爛泥——傾倒進通道盡頭的水槽,再從那裏匯入一連串各自分離的小型水槽。木制水槽間不斷有水流過,嘈雜聲不絕於耳。這水是從樹木繁茂的山上,用木架搭起的管道引來的,似乎將一直淌下斷崖。

安古藍下了馬,示意傑洛特和卡西爾也照做。他們把馬系在圍欄上,艱難地穿過漏水的管道和排水溝旁的泥濘地面,朝一棟屋子走去。

“鐵礦石就在這裏沖洗。”安古藍指了指,“礦石出自那個礦井的隧道。他們在那邊給料,倒進水槽,用溪水沖洗。礦石會沉澱在篩子裏,與雜質分離。貝哈文周圍有好多類似的礦井和篩礦營地。礦石會被運到樹木茂盛的山谷,比如馬格·圖加,因為熔煉需要用到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