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3頁)

“月牙兒,看著我,你在看我嗎?”

“嗯,嗯。”她喃喃道。

索恩猶豫了,“我不相信。”

嘆了口氣,她擡起頭,從散在臉上的發絲中間望著他,“我在看著你。”

他蹲下來,靠近她,摸她的臉,“我承諾,我不會讓你死去前沒有被人親吻過。”

“我現在快死了。”

“你不會死的。”

“但是——”

“我會判斷你是不是要死了,在那個時刻,我保證你會得到一個值得期待的吻。但現在,你必須起來。”

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眼睛令人意想不到的清澈,幾乎像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她的懷疑與沉默中,他沒有退縮,也沒有滿不在乎地咧嘴一笑,或戲謔幾句。他只是等待著。

她沒辦法,將注意力移向他的嘴唇,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身體裏面翻攪——決心。

“你保證。”

他點點頭,“我保證。”

等待在面前的痛苦讓她顫抖,她支撐自己,把手伸給他。當他把她拉起來,使勁歪向一邊,她顛顛倒倒的,索恩抱著她,直到她站穩。饑餓折磨著她的胃,腳疼得不得了,疼痛從腿延伸到脊椎。她的整張臉都扭曲了,但她盡量不去理會,索恩幫她把床單綁在頭上。

“你的腳流血了嗎?”

黑暗中,她幾乎看不到自己的腳,它們仍然裹在毛巾裏。“我不知道,很痛,痛得不得了。”

“你發燒可能是因為感染。”他遞給她最後的半瓶水,“也許你脫水了。把它喝光。”

她不動,水瓶已經放到她的嘴邊。她喝了,很小心地,以免流下一滴。這是一種誘人的滋味。她仍然很渴,可以喝光,但……

“喝光。”索恩說道。

她喝著,直到喉嚨不會幹得一直想要再喝。“你怎麽辦?”

“我還有。”

她知道他在說謊,但她沒有辦法,很快地聽從他的要求,把所有的水都喝光了。她搖搖晃晃站在那裏,把瓶子舉高,希望水能再滴一滴到她的嘴裏,然後她確信裏面什麽都沒有了。

她快暈倒了,把空瓶子扔進索恩肩上的包袱裏。她凝視地平線,看到山底下的陰影,還是那麽遙遠。

索恩拿起他的拐杖,她強迫自己深呼吸三次,希望可以得到一點勇氣。她算了一下到下一個沙丘要走幾步,然後開始數數。一步接著一步,溫熱的空氣吸進,溫熱的空氣排出。身為一個勇敢探險家的想象早已幻滅,但她仍然告訴自己,索恩要依靠她。

她走上沙丘,牙齒又開始打戰。她步履更加不穩,試圖編織一個令人欣慰的白日夢。一張柔軟的床,一張破舊的毯子,睡到日上三竿,房間裏燈光柔和,窗台上有鮮花。她在索恩的懷裏醒來,他的手指撫摩著她額前的頭發,嘴在她的鬢邊親了一下,向她道早安。

但她不能集中精神去想,她從來不知道有那樣一個房間,來之不易的幻想很快被痛苦淹沒。

一個沙丘來了,又過了,她已經氣喘籲籲。

兩個沙丘,山脈嘲弄地徘徊在遠處。

每次他們爬上一座,她便專注於下一座:我們爬到那一座沙丘的頂端,我就坐一分鐘,只要一分鐘……

但當目標達到,她沒有讓自己休息,選擇繼續往下走。

當她腳下一滑、跪倒在地時,索恩不發一語,他只是把她扶起來,讓她站好。她的步伐慢得像爬似的,他也沒有說話,只要他們沒有停下來,他表現得真的很好,從來沒有不耐煩,從來沒有苛刻。

在沙漠裏這樣胡亂麻木地走著,她覺得自己的四肢都要掉落了,東方的天空開始發亮。月牙兒發現景觀正在改變,沙丘變矮、變低了,不遠處,似乎結束了,連接著一片紅壤平原,點綴著稀疏多刺的灌木,他們快到山腳下了。

她瞟了索恩一眼,驚訝地發現疲憊蝕刻了他的五官。當他們停下腳步,他的臉色變得堅定。

她盡可能地描述眼前的景象。

“你估算得出要多久才能走到灌木那裏?”

她計算著,非常擔心這是另一次錯覺,每向前一步,沙子會再度無盡地退後和延伸。

“猜不出。”

他點點頭,“沒關系,在天氣變得太熱前,我們盡量趕到那裏。或許能夠在枝丫上找到一些露水。”

露水,水。哪怕只是舔一舔,只是嘗一嘗……再多的沙子在裏頭,她也會喝下去。

她又開始走,前幾步,她的腿痛得不得了,然後漸漸麻木。

她看見一個東西,很大,白色的。她一僵,停下腳步。

索恩跌倒在她身上,如果不是索恩扶住她的肩膀,她會往前摔倒。

“怎麽了?”

“有……一只動物。”她低聲說道,怕驚嚇了站在沙丘頂端的動物。

它看到他們了,一雙眼腈安詳地望著月牙兒。她試圖把它和自己認識的地球野生動物聯想在一起。一種山羊?羚羊?它有修長白皙的雙腿,巨大的蹄,圓形腹部,看得到肋骨的邊緣,寧靜的臉上有一大片黑和白,像在眼下戴了一個面具。兩支高高的螺旋犄角從頭上伸出,讓它變得更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