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練習

玉座房間外寬闊的走廊和她的居室一樣冷,而且都處在風口。掛在白色大理石墻壁上的織錦有時會被強風吹得舞動起來。在鮮艷的織錦之間,鎦金座燈中的火苗不停閃爍,幾乎要被風吹熄了。初階生和大多數的見習生現在應該還在吃早飯,走廊裏空空蕩蕩,只剩下史汪和沐瑞兩個人。她們踩在有走廊一半寬的藍色地毯上,以稍稍阻隔一些冰冷的地磚中滲出的寒意。七種顏色的地磚不斷交替,聚齊了每個宗派的代表色。沐瑞此刻仍處在震驚之中,她一言不發,幾乎沒有留意到仍未停息的微弱號角聲。

她們經過一個拐角,轉入一條鋪著白色地磚和綠色地毯的走廊。她們右側的走廊同樣掛著織錦,擺著座燈。它螺旋上升,通往各宗派專屬的區域。走廊能夠看到的部分鋪著藍色和黃色的地磚,地毯則是灰棕紅相間。在各宗派專屬的區域內,其宗派的代表色會占有主體地位,其他顏色基本看不到。但是在公共區域裏,七個宗派的顏色則會均衡分布。她的腦海裏泛起了漫無邊際的想法,有的宗派明明就是比其他的大,為什麽地位卻平等呢?難道它們曾經人數均等?那怎麽可能?新擢升的兩儀師可是能夠自由選擇宗派的。然而每個宗派卻占有同等大小的區域。胡思亂想總要好過……

“你想吃點早飯嗎?”史汪問道。

沐瑞有點詫異,早飯?“我怕是一口也吃不下,史汪。”

史汪聳了聳肩。“我也吃不下,不過如果你打算去吃的話我會陪你去。”

“我想回房間睡一會兒,如果我還能睡得著的話。兩個小時以後我還要給初階生上課。”而且如果兩儀師們不快點回來的話,今天恐怕還要上更多的課。初階生的課程不能因為一兩場戰鬥這樣的小事而耽誤了,也不能因為……她不願去想那件事。如果兩儀師沒能趕回來的話,她自己也會錯過幾節課程。見習生主要依靠自學,不過她正在接受梅琳兩儀師的私人輔導,還有拉瑞爾兩儀師的。

“睡覺是浪費時間,我們可沒有多少時間了。”史汪堅決地說。“我們要練習,為試煉做準備。剩下的時間可能有一個月,也可能就在明天早上。”

“可是我們也不知道試煉是不是馬上就要來了,茉瑞安只是說她認為我們的試煉快要到了。”

史汪大聲地哼了一聲。來自碼頭的她還是初階生的時候,言談舉止十分粗俗。現在兩儀師們已經教會了她如何把嘴巴放幹凈,但她們還是沒能抹平她的棱角。這也無妨,粗獷是史汪的一部分。“如果茉瑞安說試煉快了,試煉就一定在一個月之內。你明白的,沐瑞。我們必須要練習。”

沐瑞嘆了口氣,她並非真的認為自己能睡得著,現在肯定睡不著。但她也不認為自己還能夠集中注意力。練習是需要集中精力的。

“哦,好吧,史汪。”

在兩人之中,漁夫之女史汪往往是領頭的那個人,而貴族小姐沐瑞則甘願跟隨。除了她們的相識,這是兩人的關系中最令人驚異之處。當然,世俗的社會地位在白塔裏沒有任何意義。歷史上有兩位玉座是乞丐之女,還有出身於商人家庭、出身於農民家庭、出身於匠人家庭,而出自王室血脈的卻只有一位。此外,早在沐瑞離家之前,她就已經學會了如何評估一個人的潛力。在太陽宮裏長大的人常常在學會走路之前就開始學習閱人之術了。史汪是個天生的領袖,讓人覺得跟隨她的領導簡直就像是一種本能。

“我敢打賭,你獲得披肩後只要一百年就能進入議會,在那之後過不了50年你就會當上玉座了。”沐瑞說道。這不是她第一次說這種話了,史汪的反應和以往也沒有什麽不同。

“別詛咒我了,”史汪皺著眉說,“我還想去看看世界呢,沒準我還能看到其他兩儀師們從沒去過的地方。以前在提爾,我曾看到過滿載沙塔香料和象牙的船只,那時我就在想有沒有船員敢把船開到貿易港口之外的地方。我就有這個膽量。”她臉上堅定的表情堪比塔摩拉。“有一回我父親乘著他的船沿河而下,一直航向風暴之海。當時我直愣愣地看著南方,都顧不上拖網,我想不出等待在地平線之後的會是什麽。不過總有一天我將能親眼目睹。還有那愛瑞斯洋,誰知道大洋西邊會有些什麽?未知的土地,異國的風俗,可能還有像塔瓦隆一樣偉大的城市、比世界之脊還要高的山脈,想想吧沐瑞,想想看!”

沐瑞強忍著沒有露出笑容。史汪總是如此熱衷於她想象中的奇遇,但卻從來不肯承認自己渴望冒險。她會向每個跟她提到這個詞的人指出,冒險只存在於故事或者書中,現實生活中沒有所謂冒險。不過毫無疑問的是,當獲得披肩之後,史汪會像離弦的箭一樣奔向遠方。在那之後她們大概每隔十年才能見一兩次面,沒準還會更少些。這個想法令她感到心頭一陣劇痛,但是她並不懷疑它終會成為現實。這根本不需要預言。不,不要去想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