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何時屈服(第4/4頁)

她們一齊倒在了磚石道上,茉瑞安身上的光芒消失了,她死了。沐瑞身上的屏蔽也消失了。還懸在石欄杆上的伊賽兒尖叫起來,解脫了束縛的雙手亂揮著,她摔了下去。沐瑞拼命爬過茉瑞安的屍體,拉住了伊賽兒亂揮的雙手,伊賽兒的拖鞋掉了下去。

這猛地一拽把沐瑞的半個身子拖過了欄杆,她握著下面的女孩的雙手沾滿了黏滑的鮮血,伊賽兒仿佛被定格在了墜落的瞬間。沐瑞最多能勉強拉住女孩。如果她試圖把女孩拽上來,她們兩人都會摔下去。伊賽兒表情扭曲,嘴大張著。她的手正在滑出沐瑞的手掌。沐瑞強迫自己鎮定,試圖攫住真源,卻失敗了。低處的屋頂湧向眼邊,她的頭更暈了。她再次試圖導引,但那就如同用握不緊的雙手捧水一般徒勞。她至少要救下一個人。她強忍著眩暈,拼命試圖導引。接著伊賽兒的手就滑出了她沾滿血的手指。沐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孩墜落。她的哀號漸漸遠去,而雙手仍向上伸著,仿佛仍相信能有人把她拉回來。

有人把沐瑞從欄杆邊拉了回去。

“非到萬不得已,不要看人死去。”嵐說,他扶她站起來。他的右手無力地垂著,浸滿鮮血的衣袖破了,露出一道極長的刀傷。他額頭上的傷口仍在滴血,身上還有許多傷。十步開外,瑞恩面朝天倒在地上,驚訝的雙眼直愣愣地瞪向天空。“黑暗的一天,”嵐喃喃說道,“簡直是我這輩子最黑暗的一天。”

“等一下。”沐瑞說,她的語調仍在顫抖,“我還很暈,還走不遠。”她顫巍巍地走到茉瑞安的屍體旁。什麽也沒有找到。黑宗仍然是個謎。她彎下腰,從這個叛徒的背上拔下腰刀,在她的裙子上擦幹凈。

“你可真冷酷,兩儀師。”嵐平靜地說道。

“因為我必須如此。”她答道。狄瑞克的呼喊充斥著她的耳膜。伊賽兒的面孔在她眼前消失。和試煉的時候一樣,她只能維持外表的平靜,但她要緊緊地把握著這副外表。一旦有所松懈,她便會跪倒在地上,痛哭哀號。“看來瑞恩和其他暗黑之友一樣不識真相,你的劍術比他更強。”

嵐輕輕地搖了搖頭。“他更強。但他以為我已經完了,因為我一只手臂重傷。他永遠不會明白,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永遠也不能屈服。”

沐瑞點了點頭,永不屈服直到死亡來臨。沒錯。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頭腦才清醒到可以導引的程度。她還得和緊張的嵐一同商量如何在布瑞斯和狄瑞克落在屋頂上的屍體被發現之前,將二人的死訊通知沙塔嚴。嵐不太願意告訴艾黛夫人她女兒已死,這她可以理解。對此沐瑞也很揪心,雖然理由也許和嵐不同。她本可以救下這個女孩的。她和茉瑞安一樣對女孩的死負有責任。

可以導引後,她迅速治好了嵐的傷。當魂之力、氣之力和水之力構成的復雜編制在傷口上收緊時,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傷口扭動起來,貼合成光滑的皮膚。他終於表現得像個常人了,但她一點也沒覺得欣慰。治療比戰鬥更加消耗體力,讓他變得很虛弱,不得不靠在欄杆上喘著粗氣。他暫時是跑不動路了。

沐瑞小心翼翼地用風之力將茉瑞安的屍體舉過欄杆,又稍稍向下挪了一點,讓它靠到山巖上。火之能流構成的烈焰籠罩了黑宗的屍體,白熾的火焰閃著耀眼的光,令幾小塊山巖迸裂開來,卻沒有冒一點煙。

“你在幹——”嵐張嘴欲問,然後又改了口,“為什麽?”

她讓自己感受著空氣漸漸升溫,變得與爐火周圍一樣熱,“我們沒有她屬於黑宗的證據,而她是一位兩儀師。”那個詞讓她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對白塔來說,這件事比馬吉爾的失敗更加需要保密。但她不能讓他知道這一點,現在還不行。然而聽到黑宗這個詞,他連眼皮也沒眨一下,也許他不知道什麽是黑宗,但她不敢肯定。這個男人的自控力不輸於任何一名兩儀師。“對於這裏發生的一切,我無法說謊,但我可以保持沉默。你呢,準備保持沉默,還是準備做暗影的共謀犯?”

“你可真是個厲害的女人。”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答道。他沒有再說什麽,不過這個答案就足夠了。

“因為我必須如此。”她告訴他。狄瑞克的呼喊,伊賽兒的臉。她還得把瑞恩的屍體處理掉,還有磚石上的血跡,衣服上的血跡。她必須如此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