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加萊

不多的幾條街道都很狹窄,街邊擠滿了灰石築成的房子,這就是加萊給佩林的第一印象。村子散布在一片山坡的斜坡上,山腳處有一條小溪潺潺流過,一座木橋架在溪上,成為他們進入村子的信道。泥濘的街道上看不見行人,有一點坡度的村中綠地也空空蕩蕩的,只見村中惟一的客棧階梯上有個人正在打掃,他的旁邊是客棧附屬的石砌馬廄。不過,綠地的模樣說明不久前這裏還有許多人待過,六座由綠色的枝條編成的拱門立在這片草地的中心,形成了一個環形,拱門上還點綴著這個時令中依然不多的花朵,草地上也留下了被反復踐踏的痕跡。此外,一條女人的紅色圍巾、一頂小孩的編織帽、一只被踩扁的大錫壺散亂地堆在一道拱門的旁邊,四周還有一些吃剩的食物殘渣。

甜酒和香料蛋糕的香氣仍然在綠地上空盤旋,與之相伴的是十幾個煙囪中冒出的煙氣和烹調食物的氣味。有那麽一瞬間,佩林的鼻子捕捉到另一股氣味,一種他無法判斷的氣味。那是殘留在空氣中的一絲痕跡,卻讓他頸後寒毛直豎,胸中泛起陣陣罪惡感,但它很快就消失了。不過佩林確定,有某種東西經過了這裏,某種……不對的東西。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仿佛是要擦掉對那股味道的回憶。那不是蘭德。光明啊,即使他真的瘋了,那也不可能是他,絕不可能。

客棧的門口掛著一面招牌,上頭畫著一個男人單腳站立,雙手舉向空中;下面則是客棧的名字——哈瑞林跳躍。他們讓馬匹走到這座方形的石頭建築門前。掃地的人站直了身體,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他朝佩林的眼睛投以一個驚訝的眼神。但是當他看見羅亞爾的時候,他的兩顆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裏蹦了出來。再加上他剛剛打了哈欠的嘴還來不及合上,所以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那副樣子看上去活像是一只青蛙。他身上散發出一股酸臭而陳舊的酒味,至少,佩林聞到了這些。這個男人一定也參加那場狂歡了。

掃地的男人哆嗦了一下,一只手放在上衣的雙排木扣上,朝四名客人鞠了個躬。他的目光一個個掃過眾人,每次掃到羅亞爾身上的時候,都會睜得更大一些。“歡迎,女士,願光明照亮您的道路。歡迎,先生們,你們需要食物、房間,還有洗澡水嗎?哈瑞林跳躍應有盡有。客棧老板是哈羅德師傅,他總是保留著上好的房間。我的名字叫西米恩,如果你們還需要其他服務,找我就行了。”他又打了個哈欠,隨後有些困窘地用手捂住了嘴,同時彎下腰,以掩飾自己的失禮。“請原諒,女士,你們是遠道而來的?你們有關於大狩獵的消息嗎?就是對瓦力爾號角的狩獵。或者是偽龍的消息?據說又出現了一名偽龍,好像是在塔拉朋,要不然就是在阿拉多曼。”

“我們不是從那麽遠的地方來的。”嵐說著,從馬鞍上跳下來,“顯然,你知道的比我們還多。”其他人這時也紛紛下馬了。

“你們剛剛舉辦過一場婚禮?”沐瑞問。

“婚禮?女士,不知怎麽了,就在過去的兩天裏,我們幾乎把一輩子的婚禮都舉行完了。那簡直是場災難,現在這裏沒有一個超過適婚年齡的女人還保持單身了。整個村子裏都沒有了,方圓一裏內都沒有了。不知怎麽了,就連寡婦喬拉也拖著老班納斯走過了這些拱門;而他們原來都發誓永遠也不要再結婚的。就像有個漩渦,把所有人都卷了進來一樣。織布人的女兒瑞麗絲是第一個,她要鐵匠瓊娶她,但瓊老得可以當她父親了。那個老傻瓜立刻脫下圍裙,答應了她,於是,她就立刻要求我們在這裏立起那些拱門。還沒等我們喘上一口氣,那些女人們就都跟著她學了起來。從那時起,她們就開始沒日沒夜地結婚,真不知是怎麽了,而且那幾天,幾乎就沒有人睡過覺。”

“這很有趣,”當西米恩說完話又打了個哈欠時,佩林說,“但不知你是否看見過一位年輕人——”

“這聽起來很有趣,”沐瑞打斷佩林的話,“也許,以後我會想對這件事了解得更多一些。不過,我們現在更需要的是房間,還有一頓飯。”嵐朝佩林緩緩比了個手勢,仿佛是在告訴他,管一管自己的舌頭。

“當然,女士,一頓飯,還有房間。”西米恩猶豫了一下,然後看了羅亞爾一眼,“我們可以將兩張床並在一起……”他貼近沐瑞,壓低了聲音:“請原諒,女士,但……呃……那個……他是什麽人?我沒有惡意。”他匆忙補上最後一句。

他的聲音壓得還不夠低,羅亞爾的耳朵生氣地抖動了一下:“我是巨森靈!你以為我是什麽?獸魔人?”

西米恩慌張地向後退了一步:“獸魔人,呃……先生,但為什麽……?我是個成年人,我不相信童話故事。唔,你說你是巨森靈?但,巨森靈是童話裏……我的意思是……這個……”在找不到合適言辭的絕望中,他朝客棧旁邊的馬廄吼起來:“尼克!派崔姆!有客人!快來把馬牽過去好好照料一下!”過了一會兒,兩名滿頭稻草的男孩跌跌撞撞地從馬廄裏跑出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還在揉眼睛。當男孩們接過韁繩時,西米恩朝客人們指了指台階,又鞠了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