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玩火

第二天早晨,太陽剛剛從地平線升起,艾雯已經出現在蘭德房間的門口,伊蘭則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後。王女穿著一件淡藍色提爾風格的長袖絲衣。經過一番女孩間的小爭吵,衣衫的領口被拉低了許多,一串天青色的藍寶石項鏈裝飾著少女的脖頸,另一串被編在她金紅色的發卷裏,兩串寶石更映襯出一雙天藍色眼眸的美麗。盡管天氣潮濕悶熱,艾雯仍然在肩頭披了一條樣式樸素的深紅色圍巾,那條圍巾很寬,幾乎和披肩一樣寬。這條圍巾和藍寶石項鏈都是艾玲達提供的,很令人驚訝,這位艾伊爾女子有不少這種配件。

雖然知道這裏有艾伊爾人守衛,當艾伊爾衛兵們悄無聲息地突然出現在面前時,艾雯還是吃了一驚。伊蘭則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呼,但她很快就恢復了帝王的儀態。不過,女孩們神態的變化看起來絲毫沒有讓這些被陽光曬成古銅色皮膚的男人們產生什麽反應。這六個人屬於山馬塔——巖狗眾,他們顯示出艾伊爾人的從容不迫,監視著每一個角落,時刻準備向任何一個方向移動。

艾雯效仿伊蘭的樣子,表現出典雅莊重的風範——她非常希望自己能做得像王女那樣好。隨後,她才說道:“我……我們……想看看真龍大人的傷勢如何了。”

如果這些艾伊爾人知道至上力的醫療作用,艾雯的這段話就顯得很愚蠢。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因為很少人了解至上力,而艾伊爾人也許比普通人知道得還要少。艾雯本來不打算向這裏的衛兵說什麽理由,只要他們認為她是兩儀師就夠了。但是,當這些艾伊爾人像影子一樣從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中鉆出來時,艾雯覺得還是說些理由比較好。當然,他們不會阻止她們。但這些男人個子這麽高,面孔像石頭一樣,手持短矛和角弓,他們使用這些武器一定像呼吸一樣自然、輕松。在這些人淺色眼睛的注視下,艾雯不由得回想起那些黑面罩艾伊爾人的故事,不含半點仁慈和憐憫。在艾伊爾戰爭中,就是這樣的男人摧毀了抵抗他們的每一支軍隊,直到諸國聯合在一起,在塔瓦隆城下與他們殊死拼殺。經過三天三夜的流血奮戰,他們終於轉頭返回了荒漠。想到這些,艾雯幾乎擁抱了陰極力。

高爾是這些巖狗眾的首領,他低下頭帶著敬意望向伊蘭和艾雯。他是個英俊的男人,有張粗獷的臉,年紀稍長於奈妮薇,一雙綠眼睛仿佛寶石那樣清澈明亮,長長的黑睫毛似乎給眼睛增添了一圈黑色的邊框。“他們也許正在打擾他,今天早晨,他的心情很不好。”高爾笑了,潔白的牙齒在他的唇間閃動了一下,眼裏流露出對傷者的理解,“他已經趕走了一群大君,有名大君還被他親手扔了出來。他的名字是?”

“特倫。”另一個更高一點的男人回答,被他拎在手裏的短彎弓上還扣著一枝箭。他的灰眼睛只是瞥了一下兩個女孩,便重新去巡視前廳圓柱間的空隙了。

“特倫,”高爾重復了一遍,“我猜他會一直滑到那些漂亮的雕像那裏……”他用手裏的矛尖指了指遠處站得筆直的巖之守衛者們,“……不過還差三步,結果我輸給芒金一副上好的提爾幔帳,那上面用金線繡了許多鷹。”個子更高的男人微微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艾雯想象著蘭德抓住一個大君,把他沿著地板一直扔出去的樣子,不由得眨了眨眼。蘭德以前不是這麽暴力的人,從來就不是,他到底改變了多少?艾雯一直在忙著對付吉爾雅和亞米柯,而蘭德一直在忙著對付沐瑞、嵐,還有那些大君。他們碰面的時候,總是匆匆說上幾句話就又分開,所聊無非是一些家鄉舊事——今年的立春節會怎樣度過,陽之日會是什麽樣。轉眼之間,已經過了這麽久,他改變了多少?

“我們必須見他。”伊蘭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高爾鞠了個躬,手中的短矛點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當然,兩儀師。”

當艾雯走進蘭德的房間時,身體也不禁開始微微顫抖。伊蘭的表情說明她邁出這幾步用了多麽大的力氣。

除了鏡子全部消失,昨晚的恐怖景象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墻壁上的淺色板塊顯示出那些鏡子原來懸掛的位置。不過房裏並不算整潔,書籍到處都是,覆蓋了各種各樣的東西。一些書被攤開擺放著,仿佛讀到一半就被扔開,床鋪也沒有整理。深紅色的窗簾全都拉開,窗外朝西的是堪稱提爾心脈的大河。凱蘭鐸被放在一個巨大而華麗絕倫的鍍金架子上,如同清亮的水晶一般熠熠生輝。艾雯卻覺得那個架子是她見過最醜陋的室內裝飾,直到瞥見了壁爐架上獵殺黃金牡鹿的銀鑄狼,她才改變了這個想法。些許的微風從河面上吹拂過來,讓這房間和城堡中其余的地方相比,出人意料地涼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