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西行

當客棧的女侍拿著女帽走進房間的時候,伊蘭正穿著一件白色的絲綢襯衣躺在床上,眼睛上蓋著一塊濕布。奈妮薇假裝在縫補伊蘭那件淡綠色絲裙的邊角,做這種女紅的時候,她經常會刺破自己的拇指。她不會向任何人承認這一點,但她確實不太擅長這種事。她穿著全套的衣服——當然,侍女不可能像女士們那樣隨便——但她松開了頭發。很明顯的,她暫時還不打算離開這個房間。為了不吵醒主人,她悄聲向送帽子來的女孩道了謝,並把另一個銀角子放進她的手裏。然後又對她重復了一遍主人的命令:無論出了什麽事都不許進來打擾。

房門一關上,伊蘭就從床上跳起來,又從床底下拖出她們的行囊。奈妮薇將那件絲綢長裙扔在地上,伸手到背後去解這條裙裝的扣子,她們幾乎是立刻就做好了出發的準備。奈妮薇穿的是綠色的羊毛裙,伊蘭則是藍色的,行囊都已經被她們背在了背上。奈妮薇帶著她的草藥和他們的錢;伊蘭帶著那些被毯子包起來的盒子,女帽彎曲的邊沿遮住了她們的面孔。奈妮薇覺得,現在她們就算是從加拉德面前走過,他也一定認不出她們。現在她的頭發只是披在身後,而加拉德一定只記得那條辮子,只是賈芮恩夫人很有可能會擋住兩個扛著大包袱走出客棧的陌生女人。

客棧二樓後面的樓梯一直通到客棧外面,狹窄的石板階梯直接被固定在墻壁上。奈妮薇忽然有點同情湯姆和澤淩,昨天他們要把那麽沉重的箱子從這道樓梯一直擡到樓上,但她現在主要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石板屋頂的馬廄和它的場院裏。一條黃狗正躺在那輛馬車的陰影裏,抵擋著愈來愈炎熱的艷陽,所有馬夫應該都在屋裏。奈妮薇不時能看到敞開的馬廄門裏有些動靜,但沒有人走出來,在這樣的天氣裏,大家都喜歡有陰影的地方。

她們飛快地跑過院子,進入馬廄和一道石砌高圍墻之間的巷子,一輛爬滿了蒼蠅、只比巷子窄一點的糞車剛剛過去。奈妮薇懷疑伊蘭四周已經出現了陰極力的光暈,但現在她看不見。她只能希望那條狗不會叫,不會有人從廚房或者是馬廄裏走出來。使用至上力並不能讓她們無聲地溜出去,而如果詢問別人這條路的狀況,又會給加拉德留下追蹤的線索。

巷子盡頭的粗木門上只有一個可以提起來的門閂,門外是一條窄街,街邊低矮的石頭房子大多都是用茅草覆頂,街上只有幾個男孩在玩一種用裝著豆子的口袋互相拋打的遊戲。她們能看見的惟一一個成年人是正在街對面喂豬的一個男人,頭和肩膀都探在豬窩裏。當她們關上那扇木門、盡量自然地沿著街道向前走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擡頭多看她們一眼。

她們沿著塵土飛揚的大道從西恩達向西走了五裏多路,才看見湯姆和澤淩。湯姆趕著的車子像極了匠民馬車,惟一的區別就是這輛車全都是綠色的,而且那些綠漆也都大塊大塊地剝落了。奈妮薇很高興能把身上的包裹塞到馭手座位底下,再爬到湯姆旁邊坐下。但當她看見澤淩騎著偷懶鬼的時候,愉快的心情就打了個折扣。“我告訴過你不要回店裏。”她一邊說著,一邊發誓如果澤淩再和湯姆交換那種奇怪的眼神,她一定要用什麽東西打一下這個家夥。

“我沒有回去,”澤淩說,還不知道剛剛拯救了自己可憐的腦袋,“我告訴馬夫頭,我的女主人想要野地裏的新鮮漿果,湯姆和我必須立刻就去摘。像這種混話,貴族們——”他閉上嘴,清了清喉嚨。伊蘭從湯姆的另一側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有時候他確實會忘記伊蘭真的是一位貴族。

“我們必須找些理由離開那家客棧和馬廄,”湯姆說著,催起了馬匹,“我想你應該是用睡死貓的辦法不讓別人進你們的房間,或者至少摩瑞琳女士得裝睡。但如果我們直接就跑出去,那些馬夫一定會奇怪:為什麽我們不找個陰涼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喝一杯淡啤酒?不過,現在他們談論的應該不是我們了。”

伊蘭偷偷地看了湯姆一眼,肯定是為了那句“睡死貓”,湯姆則裝作什麽也沒看見,或者也許他真的沒看見。有些時候,男人會自然地變成瞎子。奈妮薇重重地哼了一聲,這個湯姆是不可能沒聽到的,因為他在馬匹的頭頂上清脆地抽了一記響鞭。說這些只不過是個借口,其實他們的目的是能輪換著騎騎馬,這是男人們會做的另外一件事,為他們想做的事找借口。不過,至少伊蘭現在是在對湯姆皺眉,而不是傻笑了。

“昨晚我還知道了另外一些事,”過了一會兒,湯姆說道,“培卓·南奧正在試圖聯合其他國家對抗蘭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