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六層(第4/10頁)

“不會有風暴,”貝瑟蘭說著,坐到船欄上,“這是冬季信風。信風一年會來兩次,在冬末和夏末時,但它們遠遠到不了風暴的程度。”他不高興地看了海灣一眼。“每年這些風都會帶來塔拉朋和阿拉多曼的商船,不知道它們還會不會再來了。”

“那要由時光之輪決定。”麥特被奶酪的碎屑嗆得直咳嗽。該死的,他現在說起話來就像是那些把酸痛的關節放到火爐前烤的灰發老頭子了,他還在擔心著該如何帶那些女人去那種粗陋的小客棧。一年前,甚至是半年前,他肯定會心情輕松地把她們帶到那裏,然後看著她們凸出的眼眶、瞪大的眼睛開懷大笑,嘲笑她們的潔癖。“嗯,不管怎樣,也許我們真的會在拉哈德區找到你所謂的樂子,至少會有人想要割開那些女人的口袋,或者是拉掉伊蘭的項鏈。”也許他這麽說是為了清除掉舌頭上那股嚴肅的味道。嚴肅,光明啊,什麽時候這個詞會和麥特·考索恩發生關系了!泰琳一定把他嚇得不輕,甚至比他想象的更厲害。也許他真需要一些貝瑟蘭所謂的樂子,這太瘋狂了,他以前總是盡量避開麻煩的,但也許……

貝瑟蘭搖搖頭:“能找到那種樂子的人莫過於你,但……我們的身邊會有七位智婦,麥特,七位。即使只有一位智婦和你在一起,即使是在拉哈德區,你也可以隨意去甩一個男人的耳光,他只能不說一句話地走開,對女人也是一樣。如果你去親吻一個女人,她卻不想用刀子把你捅穿,那又有什麽意思?”

“燒了我的靈魂吧!”拿勒辛低聲嘟囔著,“看樣子我是白從床上爬起來了。”

貝瑟蘭同情地點點頭。“不過……如果我們運氣好,保安官有時候的確會去拉哈德區巡邏,追緝走私犯。他們會穿上普通人的衣服,但他們似乎以為十幾個帶劍的男人聚在一起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以當走私犯伏擊他們的時候,他們總是會大吃一驚,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也許麥特時軸的運氣能夠讓別人把我們當成保安官,也許會有些走私犯在看到紅色的腰帶前就攻擊我們。”拿勒辛立刻眼睛一亮,揉搓起雙手。

麥特瞪了他們一眼,也許他並不需要貝瑟蘭說的那些樂子,那些帶刀的女人就已經夠他受的了。奈妮薇還在船欄邊,這能教會她不要暴飲暴食。吞下最後一塊奶酪,麥特開始啃面包,並且竭力不去注意腦子裏的骰子。還是一次不會遇到任何麻煩的平安旅程會比較好,快點找到東西,離開艾博達。

拉哈德區還是麥特記憶中的那個樣子。現在的情況也和貝瑟蘭最害怕的一樣。他們走上登船區的灰色石台階時,強風為他們增添了不少危險。岸上的狀況並不好,像對岸一樣,這裏的運河四處縱橫,但這裏的橋梁上沒有裝飾,肮臟的石欄杆有許多也斷裂破碎了。半數運河都已經因為水位下降而淤塞,甚至有男孩直接從那些齊腰深的水中涉過,運河上很難看見一艘駁船。高大的建築物擁擠在一起,曾經粉刷白色石膏的墻壁已經露出大片的紅磚。狹窄的街道上,鋪路石板多有破碎,有些街道上連鋪路石都沒有,上午的陽光甚至還沒照進一些陰暗的巷子裏。除了一些空無一人的房屋外,所有建築物的三層都晾曬著邋遢的衣物,而那些空屋的窗戶就像是髑髏上的黑眼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酸腐的甜味,隨意棄置的垃圾和排泄物到處都是,這裏的蒼蠅至少是河對岸的一百倍,聚集成一片片藍色和綠色的雲霧。麥特看見“天堂金冠”那扇漆皮剝落的藍色門板,想到如果風暴到來就要帶著女人們走進那種地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然後他想到竟然為這種事打哆嗦,立刻又打了個哆嗦。他變了,但他不喜歡這種改變。奈妮薇和伊蘭堅持要走在最前面,黎恩在她們中間,智婦們緊隨其後。嵐守在奈妮薇身旁,一只手始終放在劍柄上,眼睛不住地向四下搜尋,渾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他一個人大概就能保護二十名美麗的十六歲女郎,即使是在這種地方,即使她們身上還各扛著一袋黃金。但麥特仍然向車爾和紅臂們再三強調要睜大眼睛。那名曾經是盜馬賊和偷獵者的車爾一直緊隨在伊蘭身側,讓任何人都有理由相信他是伊蘭的護法,雖然護法中似乎沒有像他那麽肥胖和邋遢的。貝瑟蘭在麥特發號施令時翻了翻白眼,拿勒辛則不耐煩地撫著胡子,嘟囔著說他應該繼續待在床上。

男人們在這些街道上昂首闊步地走著,他們上身往往連襯衫都沒有,只穿著一件破損的背心,戴著粗大的黃銅耳環和鑲嵌彩色玻璃的黃銅戒指。他們的腰帶上總是會插著一兩把匕首,他們的手也總是放在這些匕首旁邊,目光四處亂掃,仿佛隨時等待著有人向他們投去冒犯的一瞥。也有一些人用兜帽罩住頭臉,從一個街角溜到另一個街角,從一個門洞溜到另一個門洞,就像是那些躲藏在窄巷子裏,不時會吠叫幾聲的瘦狗。這些人的懷裏也都藏著匕首,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想要逃跑還是會用匕首殺人。而女人們幾乎讓所有的男人都顯得謙卑低下,她們總是邁著炫耀的步伐,雖然身上衣裙破舊,但她們的黃銅首飾是男人的兩倍。她們當然也都帶著匕首,她們野性的黑眼睛的每一瞥都能引起不同的爭鬥。簡而言之,拉哈德區是那種穿絲綢的人走出不到十步就會被敲破腦袋的地方,而在那以後,這種人最好的下場是被剝到身上只剩下皮膚,然後被扔進窄巷的垃圾堆裏,或者就徹底連命都沒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