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槍矛(第2/7頁)

“她已經垮掉了,”這名智者的聲音像石頭一樣堅硬,“給她澆些水,然後帶上她。”然後賽萊維轉過身,調整了一下披巾,就徹底遺忘了蓋琳娜·卡斯班。直到以後有需要,她才會被叫來;對賽萊維而言,蓋琳娜·卡斯班不如一條喪家犬。

蓋琳娜沒有再努力站起來,被“澆水”是她現在唯一能喝到水的方式了。喝水的過程同樣讓她感到痛苦,但她沒有抗拒;一名粗壯的槍姬眾揪住她的頭發,像賽萊維那樣把她的頭拉向背後,她只是盡其所能地張大了嘴。另一名槍姬眾的臉上有一道橫過鼻梁的褶皺傷疤,她緩緩地傾過水囊,向蓋琳娜的口中倒進去。這些水寡淡溫熱,卻讓蓋琳娜覺得美味無比,她抽搐著、笨拙地吞咽著,努力張開口。她渴望將自己的臉也挪到這股滴流下,讓水流過她的臉頰和額頭,這種渴望幾乎像她飲水的渴望一樣強烈。但她努力保持著姿勢的穩定,讓每一滴水都能落入她的喉嚨。如果將水濺出去,她又會遭到一頓毒打,即使身邊就有一條六步寬的溪流,只要她將一點水濺到下巴上,她們還是會打她。

當水囊終於被拿走時,那名粗壯的槍姬眾扯著她站起來。蓋琳娜呻吟著。智者們都把裙擺攏在手臂上,甚至露出了她們齊膝軟皮靴上面很長一截的大腿。她們不要現在奔跑啊,不要再跑了,不要在這種山路上奔跑了。

智者們邁開大步,開始慢跑,輕松得如同在平地上一樣。一名蓋琳娜看不見的槍姬眾用鞭子向蓋琳娜的大腿後面猛抽了一記,蓋琳娜只能踉蹌著向前跑去。那名粗壯的槍姬眾手裏還拉著她的頭發,每次蓋琳娜腳步不穩時,鞭子立刻會抽在她的腿上。如果這一天剩下的時間都要跑步,她們會輪流負責這份工作——一名槍姬眾揮舞鞭子,另一名拉住她的頭發。蓋琳娜在崎嶇的山坡上奮力奔跑著,幾次差點跌倒。一頭渾身布滿褐色斑點的茶色山貓從上方的一片巖脊上向她們吼叫著,它肯定比一個人更重,是一頭母山貓,因為它沒有耳邊的簇毛和寬大的下巴。蓋琳娜想要警告它離開,不要被賽萊維抓到。艾伊爾人從那頭吼叫的野獸面前跑過,對它毫不理睬。蓋琳娜只能哭泣著嫉妒那頭山貓的自由。

當然,她最終一定會得救的,她知道這點。白塔不會允許一名姐妹成為俘虜,愛莉達不會允許紅宗姐妹被別人囚禁,奧瓦琳肯定也會派出援軍。總會有人將她從這些怪物手中救走,特別是從賽萊維的手中,她會許諾給救援她的人任何報酬,她甚至會遵守這些諾言。加入黑宗的時候,她已經從三誓中被解放出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新的三位一體。但此時此刻,她真的相信自己會履行諾言,只要她能夠得救。她會遵守一切諾言,無論解救她的是誰,哪怕是一個男人。

蓋琳娜終於看到低矮的帳篷,那些暗色帳篷與周圍的樹林山石融為一體,幾乎就像那頭山貓一樣難以被發現。這時蓋琳娜已經需要兩名槍姬眾撐著才能前進。喊聲從所有地方傳來,是問候的歡呼,而蓋琳娜只是被拖著跟在智者們身後。她們進入營地,仍然在奔跑,蓋琳娜也只能繼續跌跌撞撞地跟著。

沒有任何警告,撐住她身體的手突然離開了,蓋琳娜向前撲倒。好一段時間裏,她只能臉朝下趴著,鼻子埋在塵土和枯葉中,只能用嘴大口喘息著。一片枯葉讓她咳嗽起來,但她太虛弱了,沒辦法轉動頭臉。血液沖擊著她的耳膜,嘈雜的聲音傳入她耳中,過了一會兒,她才分辨出其中的意思。

“……你倒是不著急,賽萊維,”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響起,“九天,我們早就回來了。”

九天?蓋琳娜搖搖頭,在地上擦抹著臉。自從她的馬被艾伊爾人射殺後,她的記憶中就只剩下了饑渴、奔跑和被毆打,這段時間一定比九天更長。一定有幾個星期,一定有一個多月了。

“帶她進來!”那個熟悉的聲音不耐煩地說道。

幾只手將她拉起來,把她向前推去,又按下她的頭,讓她鉆進一座四邊都被掀起的大帳篷。她被扔在許多層地毯上,在她鼻子底下是邊上襯著華麗花卉的提爾迷舞圖案。她艱難地擡起頭。

一開始,她只看見了瑟瓦娜,那個女人坐在她面前一只黃絲穗大軟墊上,頭發如同纖細的金絲,雙眼仿佛清澈的翡翠。背信棄義的瑟瓦娜,先是向她傳遞假訊息,以分散蘭德的注意力為名派兵進入凱瑞安,然後又突然打破盟約,想要將蘭德救出。但瑟瓦娜至少能夠讓她離開賽萊維的手心。

她掙紮著跪了起來,才意識到帳篷裏還有其他人。賽萊維坐在瑟瓦娜右側的軟墊上,位於環繞帳篷排列的智者首位,一共有十四名能夠導引的智者,而仍然屏障著她的麥卡拉只是站在這個行列的末端。這些智者中有一半參與了捕捉她的行動,她們都對她表現出同樣的輕蔑,她絕不會對智者掉以輕心了,絕對不會了。面孔白皙、身材矮小的男人和女人穿著白色長袍,一言不發地在那些智者身後走動著,不停地端上放著小杯子的金銀托盤,更多的這種人在帳篷的另一邊做著同樣的事情。一名穿著艾伊爾外衣長褲的灰發女人坐在瑟瓦娜左側,排列在她後方的是一列十二名巖石面孔的艾伊爾男人。男人。而她現在只穿著一件破爛不堪的襯裙。蓋琳娜用力咬緊牙,壓抑住尖叫的沖動。她強迫自己挺直後背,而不是縮進那一點破布裏,躲避男人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