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受歡迎的歸來

坐在鍍金書桌後面,愛莉達用手指撫弄著一個因為年代久遠而變成了深黃色的象牙小雕刻,那是一只奇怪的鳥,鳥喙和身體一樣長。愛莉達饒有興致地聽著六個站在書桌另一側的女人說話,她們各是一個宗派的守護者。現在她們都緊皺眉頭,彼此偷瞥著,在覆蓋著赤黃色地板的亮色地毯上挪動著天鵝絨軟鞋;不時拉一下刺繡藤蔓圖案的披肩,使得上面的流蘇隨之擺動。她們看上去像是一群暴躁的酒吧女仆,只想著有膽量能夠在女主人面前掐住彼此的喉嚨。冰霜封住了窗戶玻璃,所以從室內幾乎看不到窗外飛旋的雪花,偶爾才有一陣寒風的咆哮從窗外傳進來。愛莉達感到很暖和,不只是因為在白色大理石壁爐中燃燒的粗木柴。不管這些女人是否知道(是的,杜海拉肯定知道,也許其他人也知道),她是她們的女主人。那只精致的雕金鐘盒正在嘀噠作響,那還是賽梅勒為這裏添置的,賽梅勒逝去的夢想即將成為現實。白塔恢復了舊日的榮光,被牢牢掌握在愛莉達·德·艾佛林尼·亞洛伊漢的手中。

“至今為止,還沒有發現過任何能夠‘控制’女人導引的特法器。”維琳娜正在說話,她的聲音冰冷而精確,但幾乎就像小女孩一樣高亢,這樣的聲音和她像鷹喙一樣的鼻子、眼角上翹的銳利雙眼配合在一起,顯得非常奇怪。她是白宗的守護者,也是一名白宗兩儀師的典範,全身上下唯一不能成為白宗表率的大概就是她那副強硬的面容了。她的白色衣裙毫無裝飾,看上去刻板又冰冷。“而且,有不止幾件特法器能夠實現同樣的功能,這種情況極少有,所以,從邏輯上來說,如果這樣的特法器被找到,甚至不止一件,無論這多麽不可能,它們至多也只能控制兩三名女性。對於那些霄辰人的報告顯然都是誇大的不實之詞,如果有戴著‘鎖鏈’的女人存在,她們一定也不能導引。我不否認那些人占領了艾博達、阿瑪多,或許還有其他更多地方,但很顯然,他們是蘭德·亞瑟制造的假相。也許蘭德·亞瑟想藉此恐嚇人群,讓人們聚集到他的麾下,就像他所布置的先知。這是簡單的邏輯推理。”

“我很高興你至少沒有否認阿瑪多和艾博達的陷落,維琳娜。”舍萬冷冷地說道。她本身就是個很冷的人,這名褐宗姊妹像男人一樣高,骨瘦如柴,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和一副長下巴,雖然戴著一頂卷曲的頭巾,卻沒有增加任何柔和的感覺。她用蜘蛛腳一樣的手指整理著披肩,撫平暗金色的絲綢裙擺,似乎感到維琳娜的話很好笑。“我不喜歡說什麽可能或者不可能。舉例來說,就在不久之前,所有人都只‘知道’一名姊妹編織的屏障能夠阻止一個女人導引,但現在又出現了一種簡單的草藥——叉根,任何人都可以用它煎一杯茶,讓你喝下去,你在隨後的幾個小時之內就會變得像一塊石頭一樣無法導引。也許這對那些無法無天的野人會很有用,但對於那些自以為是的人難道不是同樣有用嗎?也許下一次,就會有人學會如何制造特法器了。”

愛莉達雙唇緊閉,她不會去關心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在三千年的時間裏都沒有一名姊妹能夠重新發現特法器的制造方法,那麽現在也絕對不會有人發現這樣的方法。讓愛莉達不快的是,當她想要牢牢握住信息的時候,信息卻從她的指縫間溜了出去。盡管她竭力隱瞞,但現在白塔中的每一個人都已經知道了叉根的存在。沒有人能喜歡這種事,沒有人會喜歡自己在任何一個懂得一點草藥學又有一點熱水的人面前變得脆弱不堪。就像這些宗派守護者們已經說明過的那樣,這比毒藥更令人厭惡。

一提到這種草藥,杜海拉古銅色的臉上一雙深色的大眼睛立刻閃爍出不安的神色,身子也變得比平時更加僵硬,兩只手緊攥著接近於黑色的暗紅色裙擺。賽多芮咽了一口唾沫,她的手指用力捏著愛莉達給她的雕花皮夾,這名圓臉的黃宗姊妹在平日裏總是擺出一副冷若冰霜的莊嚴外表。安黛婭在發抖!她微微痙攣著,用灰色流蘇的披肩裹緊了身體。

愛莉達很想知道,如果告訴她們那些殉道使已經重新發現了穿行,她們又會有什麽反應。現在她們根本就不敢提起“殉道使”這個名詞。愛莉達至少還掌握著一些秘密。

“我想我們最好應該關心一下真正的事實,對不對?”安黛婭堅定地說道,她已經恢復了對自己的控制。她亮棕色的頭發被梳得光可鑒人,一直垂掛到背上;身上帶銀色條紋的藍長裙是安多風格的,但她說話時塔拉朋口音仍然很重。雖然她的個子並不很矮,也不是很瘦,但愛莉達每次看見她都會想到一只在樹杈上蹦跳的麻雀。安黛婭是一位著名的灰宗談判人,如果看她的樣子,大概只能用人不可貌相來解釋了。她在向其他人微笑,那種表情不算很高興,而且同樣很像是一只麻雀,也許,是因為她那種轉頭的樣子。“這些無聊的思考正在浪費我們寶貴的時間。現在世界危如累卵,我不想用幾個小時去閑聊所謂的邏輯或者是連每一個蠢人和初階生都知道的事情,難道就沒有人能提出一些有意義的話題嗎?”真是一只牙尖嘴利的麻雀,維琳娜的面孔變成了紅色,舍萬的臉卻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