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灰燼落於幹草之上(第2/43頁)

馬蹄敲擊在石板坡道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宮殿中心廣場上的人們紛紛轉過頭來。五十名穿戴拋光胸甲、鎖鏈甲和圓錐形頭盔的聖光之子,其中大多數都騎在馬背上,而站在地上的則由穿深褐色外衣、面帶阿諛的阿瑪迪西亞馬夫為他們牽著坐騎。那些陽台上則只有幾名裝作在打掃,實際上在看熱鬧的仆人。六名身材高大,鬥篷的陽光圖案下還多了一根猩紅牧羊人彎勾手杖的裁判者環繞著拉丹姆·埃桑瓦,仿佛他的保鏢,將他與其他人隔絕開來。聖光之手永遠都不同於其他聖光之子,所有聖光之子都有這樣的認同。灰發的埃桑瓦擺著一張陰森的面孔,和他相比,就連拜亞的面容也仿佛和善許多。埃桑瓦是廣場中唯一沒有披掛盔甲的聖光之子,他雪白的鬥篷上沒有太陽圖案,只有一根刺眼的紅色勾頭杖,這是至高裁判者另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不過加拉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廣場中另一個人身上。埃桑瓦和這件事到底有什麽關系,他還不清楚,但只有聖光之子最高領袖指揮官能差遣這位至高裁判者。

艾阿蒙·瓦達站在地上,高昂著頭,一副正要發號施令的神情。他身上穿著金白色的最高領袖指揮官制服,在胸部的位置上用金線繡著一個光芒四射的太陽,制服外則披著一副帶有背甲的鍍金胸甲。在加拉德的記憶中,培卓·南奧不曾穿過這麽華麗、有這麽多刺繡的絲綢制服。他的白色鬥篷同樣是絲綢的,同樣有一個金色太陽在鬥篷胸部的位置,夾在他胳膊下的頭盔也是鍍金的,眉心上方的位置則雕刻著太陽圖案。他左手的鋼片手套外,還戴著一枚沉重的金戒指,上面有著一顆雕刻成太陽形狀的黃色大寶石。這是他從霄辰人那裏得到的另一件代表寵信的信物。他的身材不算高大,剛毅的深色面孔上滿是威嚴,仿佛在要求面前的所有人服從他。雖然他根本不配得到別人的服從。

當加拉德和同伴們下馬,將手臂橫在胸前,向瓦達敬禮的時候,他只是一皺眉,馬夫們立刻跑過來,接過了他們的韁繩。

“為什麽你們不去拿薩德,綽姆?”他的聲音裏流露出不快,“其他指揮官現在都已經在去那裏的路上了。”在與霄辰人的會談中,他總是會遲到。也許這是為了表明聖光之子還具有一點獨立性。所以,當加拉德發現這位最高領袖指揮官已經開始準備出發時,的確吃了一驚。今天的會面一定非常重要。但瓦達總是會讓高級軍官們按時趕到會議現場,即使這需要他們連夜趕路。很顯然,現在過分逼迫他們的新領袖是不明智的。對於聖光之子,霄辰人始終都抱有強烈的疑心。

雖然得到晉升不過才一個月,綽姆卻絲毫沒有下級軍官的猶豫與怯懦。“有非常緊急的事情,最高領袖指揮官。”他以極為標準的姿勢鞠了個躬,分毫不差,“我部下一名光之子指控另一名光之子侮辱了與他有關系的一位女性,並要求得到執行聖光裁決的權力。根據法律,您必須對此要求予以準許或否決。”

沒等瓦達開口,埃桑瓦已經說道:“真是個奇怪的請求,吾子。”至高裁判者背起手,帶著探詢的神情側過頭。就連他的聲音也是陰郁得可怕,仿佛他正在為綽姆的無知感到痛苦,而他的眼睛如同兩塊灼熱的黑煤。“通常來說,如果這種案件的被告明白自己必將被證明有罪,我相信他會自動要求接受刀劍的懲治。不管怎樣,聖光裁決已經將近四百年沒有被執行過了。說出被告的名字,我會處理這件事,並平息它。”他的聲音如同寒冬中不見陽光的洞窟,但他的雙眼依舊放射著火焰。“我們身處於陌生人之中,不能讓他們知道有一名光之子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這個請求是對我發出的,埃桑瓦。”瓦達喝道,他的目光似乎已經流露出直白的恨意,或者他只是不喜歡被別人打斷。他將鬥篷掀到身後,露出環狀護柄的佩劍,一只手按在長劍柄上,挺直了腰,他一向很喜歡這種具有威嚴的姿勢。然後,他擡高聲音,好讓廣場中每一個人都能聽到。他的語氣不像是說話,更像是在當眾進行宣告。

“我相信,我們許多古老方式都應該恢復,而法律則必須遵守。它的威嚴不可冒犯,正如當日它被寫就時一樣。聖光實現公正,因為聖光即是公正。綽姆,告訴你的部下,他可以宣示他的挑戰,並以劍來應對被指控者的劍。如果被指控者意圖拒絕,我會宣布他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將被當場除以絞刑。他的一切財產和職位都將被沒收,並轉交給指控者,正如法律所陳述的那樣。這就是我的判決。”至高裁判者的臉上多了一重陰影,也許他和最高領袖指揮官彼此真的非常憎恨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