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艾德林之死

我認為他應該再被打一頓。勒瑞安的手指躍動著,比出各種復雜的槍姬眾手語。他就像個孩子。孩子如果去摸危險的東西,是一定要挨打的。如果孩子因為沒有被好好教訓,用刀子傷了自己,那羞恥就要落到他父母的頭上了。

先前的處罰似乎沒什麽用,蘇芮奧回答。他接受責打的樣子倒像個男人,而不是個男孩,但他並沒有任何改變。

那我們就必須再試一試,勒瑞安回答。

艾玲達將石塊扔向警戒崗旁的石堆裏,然後轉過身。她沒有向看守入營道路的槍姬眾打招呼,她們也沒有向她打招呼。在她接受懲罰時與她交談只會增加她的羞恥。她的槍之姐妹們不會這麽做。

她沒有表示出能看懂她們的交談,不過沒有人會以為一名前槍姬眾會忘記手語。不過這也沒什麽好炫耀的,手語本來就只屬於槍姬眾。

艾玲達從第二堆石塊中選擇了一塊大石頭,開始回頭向營地走去。她不知道槍姬眾們是否還在交談,她已經看不見她們的手了,但她們的討論還縈繞在她的腦海中。她們在生蘭德·亞瑟的氣,因為他去見羅代爾·伊圖拉德時沒有帶上任何衛兵。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蠢事了,但他總是不願意,或是不能學會正確的辦法。每次當他不要任何保護而親赴險境,都是在嚴重地侮辱槍姬眾,就如同在她們每個人的臉上狠狠抽了一記。

艾玲達也許對她的槍之姐妹們虧負一點義。教導蘭德關於艾伊爾之道曾是她的任務,而她顯然是失敗了。不幸的是,她還虧負了智者們極為巨大的義,盡管她還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是什麽。她對於槍之姐妹們的虧欠只能等到以後再補償了。

因為搬運石塊,她已經感到手臂酸痛。這些石頭表面光滑,而且非常沉重。她被要求從這座莊園邊的河灘上挖出這些石頭,要不是因為她在伊蘭那裏時曾經被迫把身子埋在水中洗浴,她現在不會有勇氣走進水裏。至少她在這件事上沒有讓自己蒙羞。這條河不算很大,不過也絕不像濕地人所說的那樣,只是一條溪流。溪流指的是從山巖的縫隙中流出來的,可以用來洗洗手,裝滿水袋的水流。幾步都跨不過去的流水肯定是一條河。

像往常一樣,天空中烏雲密布,營地裏一片平和。那些在艾伊爾人剛剛到來時還有些緊張的濕地人現在都放松了神經。這片營地沒有一絲散亂的跡象。濕地人達弗朗·巴歇爾是一名非常謹慎的指揮官,絕不會允許自己的部下有絲毫懈怠。不管怎樣,那些濕地人的動作顯然緩慢了許多。她聽到過不少人抱怨,這種陰沉的天氣讓他們的情緒低落。這些濕地人可真奇怪!天氣和心情有什麽關系?她能夠理解失敗的襲擊,或者收獲無幾的狩獵讓人們感到的沮喪,但天空中的雲彩又有什麽問題?難道濕地人就這麽不喜歡陰涼嗎?

她搖搖頭,繼續向前走去。她每次都選擇讓她的肌肉必須使出全力的石頭,否則她的懲罰就會減輕。她不會這麽做,盡管她邁出的每一步都在傷害她的榮譽。她必須走過整座營地,在眾目睽睽之下做這種毫無意義的工作!她寧可全身赤裸地在出汗帳篷以外面對所有人。她寧可磨一千袋面粉,或者被鞭打到無法走路。

她走到莊園的房屋旁,丟下手中的石頭,暗自籲了一口氣。正如同艾玲達剛剛離開的那兩名守衛營門的槍姬眾,巴歇爾軍隊中的兩名濕地人士兵正守衛著進入莊園的大門。當她彎下腰,從墻邊第二堆石塊中拿起一塊石頭時,她聽到那兩名衛兵正在說話。

“該死的,可真熱啊。”一個人在抱怨。

“熱?”他的同伴向天空瞥了一眼,“你在開玩笑。”

另一名衛兵用手掌給自己扇著風,大口喘著氣,滿頭是汗。“你怎麽感覺不到?”

“你一定是發燒了。”

出汗的衛兵搖著頭。“我只是不喜歡這種悶熱的地方。”

艾玲達拿起石塊,開始走回去。在聽過許多人的抱怨之後,她已經明白,這是濕地人的普遍習慣:喜歡抱怨。在她與濕地人打交道的最初幾個月裏,她曾經認為這很羞恥。難道那名衛兵不知道,在同伴面前暴露自己的弱點是很丟臉的事?

他們全都是這樣,就連伊蘭也不例外。如果你聽伊蘭談論懷孕的疼痛、惡心以及沮喪感,你會以為她就要死了!不管怎樣,如果伊蘭也喜歡抱怨,那麽艾玲達就不會再認為它是一種軟弱的現象了。她的首姐妹不會做這種羞恥的事情。

所以,這其中一定有著某種暗藏的榮譽。也許濕地人向同伴暴露弱點,是某種表達友誼和信任的方式。如果你的朋友知道你的弱點,就意味著當你與他們進行槍矛之舞時,他們會獲得優勢。或者,也許這種抱怨是濕地人表示謙遜的辦法,就像奉義徒以絕對的順從來彰顯自己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