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別與相聚

古藍發動襲擊後的第一個早晨,麥特從仿佛上個月的臭雞蛋一樣的噩夢中醒來,感覺全身僵硬酸痛。他昨晚睡在亞柳妲的載貨馬車下面,這個地方是他用扔骰子的辦法選出來的。

他從馬車下面爬出來,站起身,揉搓著肩膀,把關節活動開來。該死的,有錢的最大好處不就是不必睡在陰溝裏嗎?就算是乞丐當中也有不少比他過得更好的。

馬車裏散發出硫黃和火藥的氣味,他很想掀起蓋在車上的油布,看看裏面到底裝了些什麽。不過他知道,就算看了他也看不懂。亞柳妲和她的火藥一樣難以理解。當然,只要那名照明者的龍能噴出烈火,麥特也不一定非要知道讓它們噴火的到底是什麽。好吧,他的好奇心還不至於讓自己冒險去惹怒她。

麥特的運氣很好,現在亞柳妲並不在這裏,否則,她又要向麥特抱怨,至今都沒有給她找到一個鑄鐘匠。看樣子,亞柳妲已經把他當作跑腿的男孩了,而且還是個不懂規矩、不知道好好做事的男孩。當然,大多數女人都會有這樣的時候。

他走過營地,一邊還在挑撿著頭發裏的草棍。他差點就想去找羅平,讓他為自己準備洗澡水,然後才記起,羅平已經死了。該死的!可憐的人。

想到可憐的羅平,麥特的情緒變得更糟了。他決定先去把肚子填飽。澤淩第一個找到了他。這名矮個子的捕賊人戴著他的錐形平頂帽,穿著深藍色的外衣。“麥特,”他問道,“這是真的嗎?你允許兩儀師回白塔去了?”

“她們不需要我的允許。”麥特面色一沉。如果那些女人聽到澤淩的這兩句話,她們也許會把他的皮剝下來,鞣制好以後用來裹馬鞍。“我正計劃要給她們一些馬。”

“她們已經把馬匹牽走了。”澤淩轉頭望向栓馬欄,“她們說也是你允許的。”

麥特嘆了口氣。他的肚子一直在咕嚕叫,但早餐只能再等一等了。他向栓馬欄走去,確認那些兩儀師沒有牽走他最好的馬。

“我一直在想,也許我應該和她們一起走。”澤淩跟到麥特身邊,“帶瑟拉去塔瓦隆。”

“你隨時都可以離開,”麥特說,“我不會把你留在這裏的。”澤淩是個好人,只是有時候有一點死板,嗯,應該說是非常死板。和澤淩相比,一名白袍眾也會更講人情。他不是那種能和你一起痛痛快快地玩兩把骰子的人,他會用整個晚上盯著酒館中的每一個人,嘟囔著他們肯定犯過什麽樣的罪行。但他非常可靠,而且在需要動武時絕對能幫得上忙。

“我想回提爾去,”澤淩說,“但霄辰人離那裏太近了。而瑟拉……這會讓瑟拉非常擔心。她也不太喜歡塔瓦隆。但我們幾乎沒什麽選擇。而且那些兩儀師已經答應了,只要我跟她們走,她們就會為我在塔瓦隆找到工作。”

“所以,我們就要在此告別了,對嗎?”麥特停下腳步,看著他。

“暫時是這樣。”澤淩答道。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向麥特伸出手。麥特和他握過手之後,這名捕賊人就去找他的女人,收拾行李去了。

麥特想了一會兒,又改變了主意,徑直向廚師帳篷走去。澤淩也許會延遲兩儀師出發的時間,而他現在想先去取些東西。

片刻之後,他已經來到栓馬欄前,手臂下面夾著一只布包。當然,那些兩儀師用他最好的馬匹組建了一支規模大得過分的馬隊。苔絲琳和裘麗恩似乎都認為她們還能征用一些馱馬,並吩咐士兵為她們裝載物資。麥特嘆了口氣,走進那支馬隊,逐一檢視過每一匹馬。

裘麗恩騎在一匹名叫月暈的馬上。這匹提爾純種母馬本來屬於麥特的一名部下,那個人死在逃離霄辰人的戰鬥中。更顯冷漠的愛德西娜騎著一匹名叫火絮的馬,不時還會瞥一眼站在旁邊的兩個人——黑皮膚的伯薩敏和膚色白皙、黃頭發的汐塔。這兩名霄辰人都曾經是罪奴主。

她們正竭力裝作對這支馬隊視而不見的樣子,麥特漫步向她們走了過去。

“君上,”汐塔說,“這是真的嗎?您打算讓這三個人就這樣逃走?”

“最好能擺脫掉她們。”前罪奴主對他使用的敬稱讓他不由得皺了皺眉。她們一定要像在酒館裏花木片硬幣一樣把這個稱號隨便亂拋嗎?不管怎樣,這兩名霄辰人已經改變許多。現在她們唯一還感到不可思議的,就是麥特為什麽不想把這些兩儀師當作武器使用。“你們想走,還是留下?”

“我們要走。”伯薩敏堅定地說道。看樣子,她真的是要學習導引了。

“是的,”汐塔說,“但我有時候覺得,也許還是死了會更好。現在的我們……與過去完全相反,這可能意味著我們對於帝國是一種危險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