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塔克

她伸手摸箭,橫弓擋在身前,正在此刻,從魔杖噴出的綠色光球沖她疾射而來。凱蒂·布莉兒的弓驟然緊緊抵住胸口,把她帶得飛起來,重重撞到墻上。仿佛有人一手箍緊她的胸膛,另一手勒緊她的腰腹,腿也無法動彈。她甚至不能從墻面上掉下去!她想尖叫,嘴卻張不開,有一只眼睛也睜不開,而另一只眼睛則什麽都看不到,她呼吸困難,幾近窒息。

恩崔立轉回身,長劍匕首出鞘在手。三個卓爾女子已進到屋內,兩人手裏的十字弓正瞄著他。恩崔立見勢立即滑向一側,沖到屋正中,奔到凱蒂·布莉兒身旁。

輕捷的殺手蹲下再一個前撲,仿佛要跳向敵手,卻接著一個俯身,長劍直刺而出。

訓練有素的卓爾女性們識破了殺手的佯攻,緩了一步方才松開弓弦。第一支短鏢刺中恩崔立的肩頭,比他料想的要傷他更深。驟然間,他卒然頓滯,身子挺直。黑色的電弧猶如閃著火花的觸手自短鏢進出,焚噬著他的身體,將他逼退數步。

第二支短鏢尖嘯著撲向他,刺入身體時並未給他太大的痛楚,然而,電流風暴緊接而至,一把將他重摜在地。他的長劍脫手飛出,以毫厘之差錯開被困的凱蒂·布莉兒。

恩崔立縮在年輕女郎腳邊。他仍緊握那把鑲寶石的匕首,以為很快就能熬過這陣刺痛。可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手指不自覺地痙攣抽搐,對匕首的握力越來越弱。他想舉起那把利刃,但肌肉不聽使喚,匕首很快從他顫抖的手中掉落在地。

他躺在凱蒂·布莉兒腳下的地面,滿心迷亂,惶恐不安。今生今世第一次,戰士的肌肉不回應他的召喚。

第三位女子,三人組中間的那位引起了崔斯特的注意:範德絲·班瑞——達塔克——這段漫長日子中他最無情的拷問者。崔斯特將鏈甲挽在身前,紋絲不動地站定,眼都不敢眨一下。站在那位殘忍的班瑞家女兒左右的兩位女性丟開十字弓,各自抽出兩把寒光閃閃的長劍。

崔斯特料想會有狂風襲卷或者別的什麽法術圍困他,因為範德絲已開始快速低語吟唱。

“英勇的朋友們。”這位不懷好意的貴族精靈譏諷地開了口,說的是標準的地表通用語。

崔斯特立即明白了她法術的性質,那使她能與恩崔立和凱蒂·布莉兒交流。

恩崔立的嘴唇奇怪地蠕動著,他的神情表明他想說的可不止只是要求對方解釋的話而已。“典禮呢?”

“事實上,”範德絲回答,“我的母親和姐妹們,還有許多來訪的主母都聚在神堂裏。我不用參加一開始的儀式,因為我奉命一會兒要將崔斯特·杜堊登帶到她們跟前。”她非常滿意地盯著崔斯特,“看樣子你的朋友們已經幫我省了往你喉嚨裏灌藥水的麻煩。”

“你真以為會那麽容易進到班瑞家,劫走我們最有價值的囚徒?”範德絲問恩崔立,“你早在翻過蛛網圍籬前就被發現了。你是怎麽把臟手放到我兄弟的面具上的,我們會查清楚的!貢夫,或者那個危險人物賈拉索,有的是問題要應付。”

“還有,我很吃驚,刺客。”她繼續說,“你真是浪得虛名——我本來還期待能看到更好的表現。你難道不明白全由男性來守衛我們寶貴獵物的用心嗎?”

她轉向崔斯特,搖搖頭。“當然,那些裝樣的衛兵還可以再多些。”崔斯特一動不動,不形於色。他感覺得到力量正在回復,醫療藥水在發生效用。然而,他清楚,面對像範德絲以及其他兩個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女性,回復力量與否沒有任何差別。遊俠不屑地瞥一眼他的裝甲——它掛在手上對他一點兒用都沒有。

恩崔立神智清明,但身體卻並非如此。電流沖擊持續不斷,每次對動作協調的嘗試均以失敗告終。他想把手伸進腰袋,但聽到範德絲的話,那些暗示消磨了他求生的願望。

“我們猜到了那個人類女人還活著。”範德絲解釋道,“很可能就落在賈拉索手裏——沒想到她那麽輕易就被送到我們這裏來了。”

恩崔立懷疑賈拉索是否設下了雙重圈套。傭兵頭子是不是精心訂下了這樣的計劃,就是為了將凱蒂·布莉兒送到班瑞家來?

提到凱蒂·布莉兒讓崔斯特眼眸一亮。他不敢相信她就在這兒,魔索布萊城,不敢相信她冒了多大的風險追隨著他。關海法在哪兒?他想著。除了凱蒂·布莉兒,布魯諾和瑞吉斯是不是也跟來了?

凝望困在綠色黏液中的年輕女子時,他不禁瑟縮。她看來多麽脆弱易碎,多麽嬌柔無助。

轉面望著範德絲時,崔斯特淡紫色眼眸中的火焰燃得愈發明亮。對拷問人的恐懼消失了,只求速死的心灰意冷消失了。

念頭急轉,崔斯特一把擲落鏈甲,彎刀已然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