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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他說,“是馬萊蒂把我們造就成這樣。如果每人都有二十個後代,吃的東西怎麽會夠呢?如果我們總是渴望某一天或某一年再過一遍,如果我們不知道生命中的每一天都以期待和回憶填補整個人生,正是期待和回憶成就了那一天,那麽我們怎麽願意活下去,怎麽願意讓時間流逝呢?”

“不管怎麽說,”蘭塞姆不自覺地代表自己的星球刺激他,“馬萊蒂把賀納克拉放進來了。”

“哦,那不一樣。我渴望殺死賀納克拉,他也渴望殺死我。我希望,當那黑乎乎的下巴咬合時,我的船第一個趕到那裏,我拿著我的長矛坐在船的最前頭。如果他把我殺死了,我的人民會哀悼我,我的兄弟會更加渴望殺死他。但是他們不會希望沒有賀納克拉,我也不希望。你不能理解詩人,我該怎麽讓你理解呢?賀納克拉是我們的敵人,但他同時也為我們所愛。當他從他出生的北部山上往下俯瞰時,我們能從心裏感受到他的喜悅。他從瀑布上跳下來時,我們隨他一起歡跳。當冬天來臨,湖水的煙霧高過我們的頭頂時,我們用他的眼睛來看湖,並且知道他的漫遊季節到了。我們在房子裏掛他的畫像,所有賀洛斯的標記都是賀納克拉。峽谷的靈魂就存在於他的體內。我們的小崽子剛學會在淺水裏打滾,就開始假裝扮演賀納克拉。”

“然後他就殺死他們?”

“並不經常。如果賀洛斯讓他靠得這麽近,肯定是‘歪’賀洛斯。沒等他下來多遠,我們就應該發現他了。不,賀馬納,讓一個賀瑙感到難過的,不是周圍世界上出現的幾次死亡。給世界抹黑的是一個壞的賀瑙。我還想說這樣一句:如果湖裏沒有危險,我認為森林不會這樣明亮,水不會這樣溫暖,愛不會這樣甜蜜。我要跟你說說我生命中造就我的那個日子。那種日子,像愛一樣,像效忠麥迪隆的奧亞撒一樣,一生中只有一次。當時我很年輕,比小崽子大不了多少,我走了很遠,到了漢德拉米往上很高的地方,那裏星星在中午放射光芒,就連水也是冷的。我攀上一個巨大的瀑布。我站在巴爾基深潭的岸邊,那是所有星球最敬畏的地方。那裏的巖壁高得看不見頂,上面刻著聖人的形象,是遠古時期的作品。被稱為‘水之山’的瀑布就在那裏。我獨自站在那裏,我和馬萊蒂,因為就連奧亞撒也沒有給我任何訊息,我的心比任何時候都更輕盈,我的歌聲比任何時候都更深沉。如果我不知道巴爾基深潭裏住著賀納克拉,你認為我還會有這種感覺嗎?就是因為深潭裏潛伏著死亡,我才那樣暢飲生命。那是最甘美的飲品,除了另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蘭塞姆問。

“死亡本身,總有一天我會暢飲它,去見馬萊蒂。”

不久,他們起身繼續幹活。當他們穿過叢林返回的時候,太陽正在落山。蘭塞姆突然想起要問希洛伊一個問題。

“希洛伊,”他說,“我想起來,那天在我看見你、你看見我之前,你就已經在說話了。正是因為那樣,我才知道你是賀瑙,不然的話,我就把你當成一個野獸,匆匆逃走了。你當時在跟誰說話呢?”

“跟一個艾迪爾。”

“那是什麽?我沒看見。”

“你們的星球上沒有艾迪爾嗎,賀馬納?那肯定很奇怪。”

“艾迪爾到底是什麽呢?”

“他們來自奧亞撒——我推測他們是一種賀瑙。”

“今天我們出來的時候,我碰到一個小孩子,她說她在跟艾迪爾說話,但我什麽也看不見。”

“賀馬納,只要看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的眼睛跟我們的不一樣。但是艾迪爾是很難看見的。他們不像我們。光線能穿透他們。你必須看對地方、看對時機。而且,除非艾迪爾自己願意被看見,不然也是白搭。有時候,你可能會把他們錯當成一縷陽光,或者搖曳的樹葉。但是你凝神再看,你發現那是一個艾迪爾,已經消失了。不過,你的眼睛到底能不能看見他們,我可不敢肯定。色諾尼會知道這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