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齊奧呆立在原地,只感到一陣眩暈與迷惘。他在哪兒?這裏是什麽地方?隨著五感的逐漸恢復,他看到一個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那是他的叔叔馬裏奧,他向著面前的刺客伸出了手臂:“埃齊奧,你還好吧?”

“……我……我跟教皇……跟羅德裏格·博基亞……打了一場,我給了他應得的死亡。”

埃齊奧難以掩飾自己的激動,他甚至很難控制身體的顫抖。這一切都是真的嗎?就在幾分鐘前,他與聖殿騎士團的總團長進行了一番生死搏鬥。刺客兄弟會竭力捍衛這個世界,而聖殿騎士團卻想不擇手段地毀滅它。這場搏鬥雖然只有片刻,但如今回想起來,卻足足一個世紀般漫長。

但他終究是打贏了。借助著金蘋果的力量——那來自伊甸園的神秘碎片,諸神賜予他令人類免遭流血殺戮所毀滅的神力——他終於徹頭徹尾贏得了這場勝利!

但是,他真的成功了嗎?

他說了句什麽?“我給了他應得的死亡?”是的,羅德裏格·博基亞,這個陰毒的老家夥,他一步步爬上了教會權力的巔峰,以教皇的身份頤指氣使——但是他確實已難逃一死,他已經灌下了毒藥。

但一絲隱約的不安湧上了埃齊奧的心頭,因他終究是動了惻隱之心。是的,憐憫,那是刺客信條中的核心部分。依據信條,除了那些罪不容赦之徒外,任何人都有權享受憐憫。看來,難不成他變得軟弱了嗎?

如果他真已變得軟弱,那麽他也決然不會讓這點顯現出來,甚至連作為兄弟會首領的馬裏奧叔叔也不應察覺分毫。他聳了聳肩,他確實已經親手讓那個老家夥下了地獄,甚至已經給他留足了祈禱的時間——只是他沒有一刀捅穿那老家夥的心臟,僅此而已。

想到這裏,他的心房猶如被一只冰冷的手臂輕拂而過,而一個清晰的聲音對著他的靈魂呢喃道:你應該親自解決掉他的。

他連忙用力地搖了搖頭,就像一只小狗努力地甩幹身上的水滴一樣。但是,這一舉動只是讓他從一段胡思亂想中跳到另一段難以忘懷的經歷去了:是的,正是剛才那段在西斯廷教堂地下密室中的奇遇。他不禁回頭望向了那座就在剛才還散發著奇特光芒的建築,但此時他眼中的一切都是那麽的普通與正常——教廷的建築一如既往,明亮的陽光彰顯著它們的偉岸。然而,奇特的經歷還是如澎湃的潮水般翻騰上湧,很快便淹沒了他的意識。雖然很難用言語描述,但他確實見到了密涅瓦,那個羅馬神話中的智慧女神。女神用幻象的形式向他展示了鴻蒙的過去與遼遠的未來,並將艱巨的責任壓在了他的肩膀上。呵,是啊,那強行攤派、令人憎惡的責任啊……

他又該與何人分享這蠻不講理的責任呢?他又該向誰解釋這一切呢?畢竟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在這場經歷,抑或說這場折磨之後,他唯一所知的便是這場戰鬥仍然沒有終結。或許在將來的某天他會回到故鄉佛羅倫薩,將自己的經歷寫成一本書,享受冬日裏的小酌,秋日中的狩獵,春日中追逐女孩子的樂趣,以及夏日裏期待收獲的愜意。

但是,這一願景仍然非常茫遠。

他很清楚,聖殿騎士團這個萬惡的化身仍然沒有被終結。這頭巨獸的腦袋比九頭蛇許德拉還要多,幾乎是不死之身。想要戰勝它的話,他就必須具備超越赫拉克勒斯的神力才行……

“埃齊奧!”

叔叔的叫聲讓他回過了神,他不由得緊緊握住了拳頭,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但他的思緒依舊猶如野火燎原,於是他不得不一遍遍呼喚著自己的名字,好讓自己能夠保持鎮定:我是埃齊奧……我是埃齊奧·奧迪托雷·達·佛羅倫薩……我是強大的刺客導師!

於是他終於回到了現實當中——雖然他還是不清楚自己是否仍在做夢。穹頂中諸神的天啟已經極大地動搖了他長久以來的信念,似乎那站在他面前的便是時間的化身。他瞥了西斯廷教堂一眼,那確實是他解決了邪惡的亞歷山大六世教皇的地方——他的刺客同伴們也隨之瞥了過去,沉重的神情中流露出了同樣的問題:他真的殺掉羅德裏格了嗎?

他動搖了起來,那個人確實意圖自殺,但是……他真的成功殺死自己了嗎?

那個聲音再次對著埃齊奧的靈魂響了起來,與此同時,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正推動著埃齊奧返回教堂——強烈的意志占據了他的腦海,他還有些事情沒有完成!

肯定不是羅德裏格,肯定不只是羅德裏格!雖然他應該已經殺了那家夥……但是,肯定還有什麽別的事情在等著他!

“你怎麽了?”馬裏奧問道。

“我必須回去。”強烈的第六感告訴埃齊奧事情還沒有結束,並且金蘋果還不能從他的手中消失。此時此刻,一股不容抗拒的緊迫感促使著他激烈地掙脫了叔叔的手臂,然後猛地轉身跑向了那座地下室。馬裏奧只得詫異地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然後連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