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公元1504年,暮春。

教皇拆開一封剛送到的急件,仔細讀著這封信。突然他狂喜地一拳敲在桌子上。

“上帝保佑阿拉貢-卡斯提爾國王費迪南德和伊莎貝拉王後!”他歡呼了起來。

“是好消息嗎,陛下?”埃齊奧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問道。

“當然!”儒略二世陰沉地笑了起來。“凱撒·博基亞已經被安全轉移到他們最堅固、最偏遠的堡壘裏面去了!”

“那是哪裏?”

“啊,這個是絕密,你也不能知道。我不能給凱撒留下任何機會。”

埃齊奧咬了咬嘴唇。教皇猜到自己知道位置以後會做什麽了嗎?

作為安慰,教皇說道:“別這麽消沉,埃齊奧。我跟你說吧,那是一座矗立在西班牙東北大平原上的巨大要塞,絕對固若金湯。”

埃齊奧知道,教皇之所以沒有公開處決凱撒,是有其顧慮的。他害怕會給凱撒樹立一個受難者的形象,埃齊奧得承認這是能做出的最好的決定。但是凱撒的宣言仍然在埃齊奧心頭揮之不去——

“鎖鏈也鎖不住我!”

埃齊奧覺得,只有親眼確認凱撒的死亡他才能徹底安心。但是無論如何,埃齊奧還是微笑了一下,權當祝賀。

“他們把凱撒關押在中央塔最上面的囚室裏,離地面足有一百四十英尺高,”儒略說道,“只要他被關著,就沒什麽可以擔心的了。”教皇直直地注視著埃齊奧。“順便提一句,我剛才說的也是絕密,所以不要泄露出去。還有,請記住,只要有人想要去找他,我就會得到報告,而凱撒也會被轉移。”

埃齊奧暫且不去管它,岔開了話題。“那魯克蕾西亞呢?費拉拉城那裏有消息嗎?”

“嗯,她的第三段婚姻好像還不錯,盡管一開始我真的不放心來著。埃斯特家族相當勢利,我以為老公爵不會接受魯克蕾西亞當兒媳婦的。你想想,一個博基亞家族的人要和你談婚論嫁,哈!對於你來說,大概就是讓你和你家洗盤子的女傭結婚一樣吧。”教皇大笑了起來,“但是她安頓下來了。一句怨言都沒有。大家現在都知道她和那個小白臉(說到這裏教皇狡黠地眨了眨眼)互送情書和情詩的事情了,但是總體上講,她對於阿方索公爵來說還是個不錯的妻子。你能想象嗎,她還在煞有介事地去教堂,做刺繡呢!但是她別想回到羅馬了。她余生都得在費拉拉城度過——雖然對她來說沒什麽好抱怨的,畢竟她能活著離開就應該感謝上帝了。總之,我現在可以放心地宣布:我們已經永遠把那群加泰羅尼亞的墮落之輩趕出去了!”

埃齊奧有些懷疑,梵蒂岡的情報圈真的知道聖殿騎士團是博基亞家族的手下了嗎?凱撒之前是他們的頭兒,之後也是,不管凱撒是不是被羈押之中。

埃齊奧必須承認意大利經歷過比這糟糕得多的歲月。當年強橫的教皇讓阿戈斯蒂諾·齊吉當他的銀行家,法國人則在後面虎視眈眈。現在路易國王沒有離開意大利,但是至少已經退回到了北方,正在進行新一輪的謀劃。除此之外,法國國王也把那不勒斯讓給了費迪南德國王。

“希望如此,殿下。”

儒略盯著埃齊奧。“聽好,我不是傻瓜,所以不要把我當傻瓜對待,好嗎?你覺得我為什麽會找來你做顧問?我知道博基亞家族在鄉下還有支持者,甚至城裏也會有些死忠。但是我現在有比博基亞家族更大的敵人要操心。”

“博基亞家族本身就已經是很大的威脅了。”

“是嗎?我不這麽認為。”

“那麽,您想怎麽應對您其他的敵人呢?”

“我要重組教皇衛隊。你看到那些瑞士人有多麽能打仗了吧?他們是頂級的傭兵!自從五六年前從神聖羅馬帝國和馬克西米手中獨立出來之後,他們就離開家鄉去掙錢了。他們相當冷靜又很忠誠,我在考慮單獨組建一個瑞士傭兵團來做我的私人衛隊。除了制式的裝備以外,我還準備給他們配備達·芬奇設計的火槍。”說到這裏,教皇想了想,“我需要給他們取個響亮的名字,”他眼中帶笑地看著埃齊奧,“你有什麽想法嗎?”

“那……瑞士衛隊行嗎?”埃齊奧提出了建議,這種話題真讓他有些疲憊。

教皇考慮了一會兒。“唔,聽起來不太正式,埃齊奧。說實話,我更喜歡‘朱利安衛隊’這個名字,但是這種名字太……個人化了。”權衡之後,教皇還是笑了笑,“那好吧,我就采納你的建議,至少現在暫時這麽定了。”

他們的談話被來自上方的敲擊聲打斷了,那是梵蒂岡另一邊的建築工人在幹活。

“唉,這些倒黴的家夥,”教皇嘆了口氣,“不過他們的工作是絕對必要的。”他走到房間的另一端拉動了拉鈴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