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阿爾諾·多裏安的日記
1794年9月12日
我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麽,雖然她的日記裏並沒有寫。
我把日記向後翻去——但其中卻少了幾頁,看來是寫完之後又撕掉的。至於原因……是什麽呢?悔恨?憤怒?還是別的什麽?
我告訴了她真相——可她卻把那篇日記撕掉了。
當然了,我清楚她會難以接受,因為我對她的了解和對我自己一樣多。在很多方面,她就像是我的鏡影,我知道如果易地而處,我會怎麽想。別責怪我為何一再拖延,等某天晚上我們酒足飯飽的時候才告訴她。
“我知道是誰殺了你父親。”我告訴她。
“你知道?怎麽知道的?”
“幻景。”
我瞥了她一眼,想知道她是否相信我的話。就像上次那樣,她一臉困惑,半信半疑。
“你要說的名字就是‘乞丐之王’麽?”她說。
我看著她,這才明白她自己也做過調查。這也是當然的。“看來你是真的打算替他報仇。”我說。
“如果你覺得我會放棄復仇,只說明你其實沒那麽了解我。”
我思忖著點點頭。“你查到了什麽?”
“我知道‘乞丐之王’在1775年策劃了對我母親的暗殺,知道他在我父親死後加入了騎士團。所以我推測,他是因為成功殺死我父親才獲準加入騎士團的。”
“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的是政變,阿爾諾。那個自稱大團長的人安排了對我父親的暗殺,因為他想要坐上他的位置。毫無疑問,他利用了我父親與刺客休戰的行為。也許這就是他計劃中的最後一步。也許這件事讓勝利的天平向他那邊傾斜了。毫無疑問,那個‘乞丐之王’是奉他的命令行事的。”
“動手的不只是乞丐之王。還有別人。”
她露出古怪而又滿足的微笑,點點頭。“我很高興,阿爾諾。他們要派出兩個人才能殺死父親。我想他搏鬥的時候一定非常英勇。”
“那個人名叫西維爾。”
她閉上了眼睛。“合情合理,”過了一會兒,她說,“毫無疑問,烏鴉們都是共犯。”
“烏鴉?”我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這是我對父親的顧問們的稱呼。”
“這個西維爾——他是你父親的顧問之一?”
“噢,沒錯。”
“弗朗索瓦死前挖出了他的眼睛。”
她輕聲笑了起來。“幹得漂亮,父親。”
“西維爾已經死了。”
一道陰影掠過她的臉龐。“這樣啊。我還指望能親自動手呢。”
“乞丐之王也死了。”我說著,吞了口口水。
這下她轉頭看著我。“阿爾諾,你在說什麽?”
我朝她伸出了手。“我愛他,埃莉斯,他就像我的生身父親。”但她卻抽身退開,站在那兒,雙臂交疊在胸前。她漲紅了臉。
“是你殺了他們?”
“是的——我要為此向你道歉,埃莉斯。”
我再次朝她伸出手,而她再次快步後退,同時伸出雙臂,撥開我的手。有那麽一秒鐘——只有一秒鐘——我以為她打算伸手拔劍,但最後她壓下了怒氣。
“你殺了他們。”
“我是迫不得已。”我不假思索地說。但她並不在乎原因,就這麽在周圍轉來轉去,仿佛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奪走了我的復仇。”
“他們只是走狗,埃莉斯。罪魁禍首還活著。”
她憤怒地轉過身,看著我。“告訴我,他們死得很痛苦。”她惡狠狠地說。
“拜托,埃莉斯,這不像你。”
“阿爾諾,我家破人亡,被人欺騙,又遭到背叛——為了復仇,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她的雙肩擡起又落下。她雙頰通紅。
“好吧,沒有,他們沒有受苦。這不是刺客的做法。我們不以殺戮為樂。”
“噢?是嗎?你現在是刺客了,所以你覺得自己有資格教我道德了,是麽?噢,別弄錯了,阿爾諾,殺戮不能讓我快樂。我要的是伸張正義。”
“我正是這麽做的。我抓住了機會。我伸張了正義。”
這話似乎讓她平靜下來,思忖著點點頭。“熱爾曼留給我。”她的語氣並非請求,而是命令。
“我不能保證,埃莉斯。如果我發現機會,那麽……”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那你就得給我個交代了。”
之後我們分開了一段時間,不過保持著通信。等到我終於查到她感興趣的線索以後,我勸說她離開聖路易島,和我一起前去搜尋萊維斯克夫人,後者最後成了我的劍下亡魂。在這場乘坐蒙戈爾費埃兄弟的熱氣球的旅途中,發生了許多出乎意料和計劃的事,不過為了保持紳士風度,我就不在這裏透露飛行途中發生的事了。
這麽說吧:這趟旅途結束之後,埃莉斯和我比以前更親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