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1719年7月

在一個下午,我在普林西比的一座滿是屍體的營地裏找到了他。

以下是我得知的關於聖賢的事:我知道他的全名是巴塞洛繆·羅伯茨,其余其他的那些,有些是後來他告訴我的,有些則是別人告訴我的。

我所得知的是,我們之間有不少共同點:我們都是威爾士人,我來自斯旺西,他來自紐波特。他把名字從約翰改成了巴塞洛繆。他十三歲就作為隨船木匠開始出海,後來才發現自己成了那個名叫聖殿騎士團的秘密結社關注的對象。

在1719年初,由於聖殿騎士和刺客組織的緊追不舍,於是就像我聽說的那樣,聖賢去公主號上做了三副,在亞伯拉罕·普拉姆船長手下幹活。

就像我在金斯敦偷聽到的那樣,六月初的時候,公主號受到了霍威爾·戴維斯船長率領的“皇家漂泊者號”與“皇家詹姆斯號”的攻擊。但精明的羅伯茨誘使霍威爾·戴維斯船長帶走了自己。他讓那個同是威爾士人的海盜船長相信,他是個傑出的航海家——也許真是如此吧。此外,他還能用威爾士語與和戴維斯船長交談,這讓他們倆的關系更近了一層。

據說剛開始的時候,巴塞洛繆·羅伯茨對成為海盜也不怎麽期待。不過如你所見,他幹起這一行來簡直就像是為此而生的,他甚至有一個綽號——“準男爵巴特”。

他們的船在普林西比島靠了岸。不過只有皇家漂泊者號而已,因為皇家詹姆斯號的船身被蛀蟲啃食嚴重,只能廢棄。於是皇家漂泊者號升起英國旗幟駛向普林西比島,也得到了進港停泊的許可,船員們也在那裏扮演來訪的英國水手的角色。

根據我的聽聞,戴維斯船長想到了一個計劃:他以共進午餐為借口,邀請普林西比的總督上船,等他登船後就立刻將其扣押,並向普林西比方面要求巨額贖金。

完美。萬無一失。

人算不如天算,在戴維斯帶著手下去和總督碰面的半路上,突然遭到了伏擊。

我趕到的地方就是伏擊現場。

我悄然進入營地,面對伏擊後的慘狀:營地裏的火堆已經只剩紅色的灰燼,散落在周圍,有個死人名副其實地躺在將熄的余燼之上,屍體正被緩緩烤熟。周圍散落著更多的屍體。有些是士兵,還有些是海盜。

“肯威船長?”有個聲音傳來,我轉過身,看到了聖賢。也許我看到他應該高興,因為我的旅途終於有了結果。如果他沒有拿槍指著我的話。

面對他毫不動搖的槍口,我只好舉起雙手。

“沒想到又在如此尷尬的情況下見面,羅伯茨。希望下次不會這樣了。”

他惡狠狠地笑了。他真的恨我嗎?我心想。畢竟他對我的打算一無所知。但我的腦海裏卻湧現出一個瘋狂的念頭:就算他會讀心,我恐怕也不會驚訝的。

“別再跟著我,你的願望就會實現了。”他說。

“沒必要這樣。你知道我是個守信用的人。”

我們周圍的叢林一片寂靜。巴塞洛繆·羅伯茨似乎在思考。這真奇怪,我心想。我們對彼此都算不上真正了解。我們都不清楚對方真正的目的。當然,我知道我想從他那兒得到什麽。可他呢?他有什麽目的?我能感覺到,無論他的目的是什麽,都比我所能想象的更加黑暗也更加神秘。我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死神與他如影隨形,而我並不想死。至少現在不想。

他開了口:“我們的船長霍威爾今天在葡萄牙人的伏擊中被殺了。那個頑固的蠢貨。我提醒過他別上岸的。”

巴塞洛繆·羅伯茨的思緒轉到了那位才死不久的船長身上。他收起了槍,顯然斷定我沒有惡意。

不用說,他還在思考這次伏擊的事。我想我猜到了幕後主使的身份。

“襲擊是聖殿騎士團策劃的,”我告訴他,“就是把你抓去哈瓦那的那夥人。”

他搖搖頭,長發也隨之擺動,同時似乎還在思索。“我現在明白了,被聖殿騎士團盯上的人一個也逃不掉,是不是?我想,現在是時候反擊了吧?”

這才對嘛,我心想。

我們說話的時候,我看著他脫掉那身水手的破爛布衣,穿上了死去船長的長褲,又去拿他的襯衣。襯衣上沾了血,於是他順手丟掉,穿回了自己的,接著套上了船長的外套。他扯下發帶,散開頭發。他把船長的三角帽戴到自己頭上,然後轉頭看向我。巴塞洛繆·羅伯茨就像換了個人。他在船上的生活讓臉頰有了生氣。他深色的卷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身穿紅色夾克和長褲,腳穿白色長襪,頭戴三角帽,顯得英俊瀟灑。他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像是個海盜。他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像是個海盜船長。

“好了,”他說,“我們得在葡萄牙人的援兵趕來之前離開。我們得回到漂泊者號上去。到了那裏以後,我得把發生的事告訴船上的人,我希望你來為我做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