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日落時分,我的兩位朋友才來接我回牢房。我幸存的獎賞是放在牢房地板上的一碗水,除了抹在開裂的嘴唇和陽光曬出的水泡上以外,其余的也只夠讓我活下去而已。

羅傑斯和托雷斯來了。“它在哪兒?觀象台在哪兒?”他們追問我。

我裂開幹枯的嘴唇,對他們笑笑,但一言不發。

他在大肆搶劫你們,對不對?我指的是羅伯茨。他在摧毀你們所有的計劃。

“你明天還想去那兒嗎?”

“當然,”我輕聲說道,“當然。我很願意呼吸新鮮空氣。”

不是每天。有些日子,我留在牢房裏。有些日子,他們只會把我鎖在示眾架上幾個鐘頭。

“它在哪兒?觀象台在哪兒?”

有些日子,他們會讓我一直待到晚上。但太陽下山以後,感覺就沒那麽糟了。我全身無力地卡在示眾架裏,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發出痛苦的尖叫:幹渴和饑餓仍在將我推向死亡,我被曬傷的皮膚也火辣辣地疼。不過還是好很多了。至少太陽已經下山了。

“它在哪兒?觀象台在哪兒?”

每過一天,他惹出的麻煩就會更大,不是嗎?你們浪費的每一天,都會讓黑色準男爵對聖殿騎士的勝算更大。至少這點可以肯定。

“你明天還想去那兒嗎?”

“當然。”

我不太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撐過下一天。但不知為什麽,我相信他們不會殺我。我相信自己的決心比他們更強。我相信自己內心的強大。

後來的某天,我又佝僂身子,無力地蜷縮在示眾架裏。夜幕再次降臨,我聽著守衛們嘲笑我,聽他們對白棉布傑克的遭遇幸災樂禍,又聽說查爾斯·維恩被抓住了。

查爾斯·維恩,我心想,查爾斯·維恩……我還記得他。他想殺我。還是說我想殺他?

然後是一場短暫而激烈的搏鬥,有人倒在地上,發出模糊的呻吟。隨後傳來一個聲音。

“早上好,肯威船長。我有份禮物要送給你。”

我非常、非常緩慢地睜開雙眼。在我腳下的地面上,在暗淡的余暉中,躺著兩具屍體。我的朋友們,那兩個聖殿騎士的走狗,他們的喉嚨都被人割開,傷口仿佛兩張微笑著的、血淋淋的嘴。

蹲伏在他們身邊,在他們的束腰外衣裏摸索著示眾架鑰匙的,是那位刺客安·塔拜。

我還以為自己不會再見到他了。畢竟,刺客安·塔拜並不是愛德華·肯威的熱情支持者。在我看來,他割開我的喉嚨和救我離開的可能性一樣大。

幸運的是,他選擇了救我離開。

但——“別誤解我的目的。”他說著,爬上階梯,找到了能夠開鎖的那把鑰匙,還好心地接住了無力地癱倒下去的我。他手裏拿著個鼓鼓囊囊的皮革水袋,把袋口舉到我的嘴邊。我大口喝著,解脫和感激的淚水流下我的臉頰。

“我是為安妮和瑪麗而來的,”他說著,扶著我走下階梯,“我並不欠你人情。但如果你願意幫助我,我就答應帶你安全離開。”

我躺倒在地上,而安·塔拜等著我恢復力氣,又把皮革水袋遞給了我。

“我需要武器。”幾分鐘以後,我說。

他笑了笑,遞給我一把袖劍。對他這樣的刺客來說,把袖劍給我這樣的外人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就在我蹲起身子,將袖劍系在手臂上的時候,我意識到他對我很重視。這個念頭讓我有了力氣。

我站起身,彈出劍刃,揮舞了幾下,然後收了回去。是時候了——是時候去把安妮和瑪麗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