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顯奇功義俠安冤囚 獻秘策忠良鋤奸佞(第2/4頁)

蟹目夫人的轎子走過去,隨從們也跟著走了,剩下鯽三對物四郎說:“想不到您的洪恩比親兄弟還親。某這就回越後,師父如能被釋放出來,則定將您的恩情稟告他,那時同師父再來向您致謝。望您將住處詳細告訴我。”物四郎趕忙說:“此事大可不必。我與您雖然素不相識,但對次團太翁的豪俠之事早有耳聞。同時與老翁熟識的犬田和犬川二位勇士,與我是莫逆之交。那木天蓼的名刀,來自暗殺犬田的賊婦船蟲之手,不料竟禍及次團太之身。如若不知則罷了,今既聽說則願代替犬田助一臂之力,救出那位老翁。何必告訴住址前來道謝?請如此轉致次團太翁!”如此小聲告訴他後,鯽三對這位有恩不求報的俠義之士,感動得潸然淚下,不覺往前湊身,掏出掖在三尺帶上的手巾,擦了擦前額,四下看看說:“原來您是那二位犬士的朋友。家中有仇,不料在他鄉竟遇到這等緣分,您大力相助,大概是因祈禱才得到此社之神如此迅速的保佑,能把您的身世,詳細對我說說嗎?”物四郎阻攔說:“您無須細問。不知道與小文吾那二位犬士的關系,不是也把事情辦了嗎?現在事不宜遲,不能在此多費時間而誤了時機,趕快去別當處聽候吩咐。快走!”在他的催促之下,鯽三也不便再問,與物四郎一同去別當處,向權佐守如稟報前來伺候夫人,等了一個時辰在靜聽吩咐。在日影西斜時,守如才走出來喚物四郎和鯽三道:“方才已經說過,因物四郎捉獼猴有功,所以接受了解救小千谷鄉民次團太一命的請求。而今在此派妻有復六次通持書信去片貝,鯽三跟著一同回到那裏去等著片貝太夫人的決斷。白井的景春距越後較近,待回城後稟報管領得到旨意,再另行派人前往。給片貝和白井書信的大致意思是,小千谷的鄉民次團太是本家舊領的百姓,不料因罪被長期關押入獄。對此事我本不知曉,但多年來信仰至深的湯島神,日前在夢中顯靈,因而得知次團太實屬冤枉,深感憐憫,希速赦免次團太,以免罪及無辜。此乃神人之所望,可使家業昌盛。特此忠告,切莫釀成差錯。夫人是這樣悄悄對我說的。你們要善體此意,不可辜負了夫人之大恩。對物四郎還有要事密議,且回原處,等待夫人拜社回去,不得他往!”聽到他如此嚴肅示諭,受此雨露之恩的轍鮒鯽三,如同又得還江,不勝喜悅,與物四郎一齊稱謝叩拜退了出來。且說妻有六郎之通之弟復六郎次通,本籍是越後,這次被選為使者,領命後火速整裝,帶領四五個隨從立即出發。守如從遠處看到,喚他說:“妻有君請稍待!這是同你一道去越路的鯽三。”次通急忙走過來向守如告別,並告訴了鯽三出使的使命。物四郎也恭敬地走上前來,簡單地與鯽三話別。於是次通帶著鯽三奔赴越後。他們比春寒乍暖的歸雁早行四十來天,可想而知山高雪深越路難行。物四郎也跟在後邊,送到神社的華表之下。

不久蟹目夫人參拜神社完畢,起駕回宮,在傍晚時回到五十子城。且說物四郎受守如之吩咐,且在原地等待,無事可幹,他心想:“那石龜屋次團太,是越後有名的俠者,與小文吾和莊助有交情。別後渺無音信的犬川和犬田,世人都以為他們已死,不料卻安然無恙。可憐的次團太因木天蓼那口刀之事而得罪,被長期關進監牢,今日我突然得知,也許由於他的仗義慕德,不意找到了救其脫離大難的門路,實是件奇事。以前他為救二犬士之危難,曾費盡了心機,雖其事未成,其志可嘉。今日可以說是代替犬田和犬川,報答了他的結草銜環之恩。再說那鯽三此番出於至誠的行動,實令人欽佩。世上有的曾讀過萬卷書,便妄自尊大,不理世事,雖擅自誇耀自己的淵博,只知異朝之事,而不諳皇國的典章制度。嘴上雖侈談經傳之詞句,但內心卻一竅不通。豈不與俗人十分相近嗎?他們之所作所為,與那鯽三比起來,實有天壤之別。如是看來,生性之美乃自然之美,不矯揉造作。學而後才知至善之人並不在文字之間。無論和漢古今,不少忠臣孝子、義士節婦並不懂得許多文字,而比世上有學問者還稱得起是人上人。盡管如此,生來的氣質不如那些人的尋常人,不學也是不行的。如認為自己的生性不美,自暴自棄而不學的話,則愚者更愚。有心而不明禮義,有眼不能讀一書。因不讀書便不明理,因不明理便不知錯亦不知恥。雖幸而有錢有勢,也只是醉生夢死而已。如此看來,其生性不美者如能好學,則可改變氣質,更新行為,使之愈益接近善良之域。即使生性之美不可得,其行之美,學而後可得,這大概便是孔子所說性相近而習相遠之理吧。我無一師,僅靠個人的體會,雖成了文武雙全之人,但尚未得其所。為尋找仇家,在人多的地方靠表演拔刀術這個可憐的技藝為生,從那年秋天至今已在這裏度過三個冬天。現又冬去春來,內心的苦悶何時能得以排遣?在這個無聊的世間,真是日月雖亮,卻於我無光。我的如此遭遇神佛知道嗎?”在他這樣愁腸萬轉、淒然沉思之際,後邊的四五個士兵從左右一聲呐喊,揮動捕棍撲了過來。物四郎滿不在乎地說:“你們未免太過分了吧!”將身子往下一蹲,用腿一掃,來的人都翻身倒下了。然後他們又從左右撲了過來,物四郎異常伶俐地躲過去,熟練敏捷的功夫如同矯健的雄鷹,他們撲過來就被踢翻或打倒,嫻熟的拳法猶如劃過天宇的閃電。捕棍、捕繩對他毫無用處。士兵們手忙腳亂,幾次撲過來都被他摔倒,想捉但又捉不住,只是被動地挨打。有的已筋疲力盡,有的已趴下起不來,不是如同陷入泥漿的鯽魚只剩下一口氣,便是骨頭都要被摔碎了,撞傷疼得火辣辣得要命。雖然十分突然,但物四郎卻絲毫挨不到捕棍的打,如此懲治他們還是怒氣難消,便厲聲道:“汝等這些捕快們,實在太不講理。某有什麽罪?汝等打錯了算盤自討苦吃。連地上的爬蟲都有自衛之心。某雖卑賤,但也不能乖乖地束手就擒。這是什麽人下的命令?領頭的出來!”他如此怒氣沖沖地召喚後,身後站著個武士從石頭燈籠後邊走出來說:“頭領在這裏,您的出色本領我都看到了。”說著走上前來,一看不是別人,而是河鯉權佐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