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凡爾賽的假面舞會(第4/4頁)

“那個人是誰?”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陌生人,用手肘捅了捅費森。

費森順著羅莎的眼神看過去,搖了搖頭,“他戴著面具……我怎麽會知道?”

羅莎肯定是已經醉得失去了理智,失去了一位妙齡少女所應該具有的全部矜持,她竟然想都沒想就拉過了費森,“快來,我們去和他打個招呼。”

費森也醉了,沒等他反應過來,羅莎已然拉著他截住了來人。

戴金色面具的人停住腳步,看了看羅莎,再把眼睛轉到費森身上。羅莎昏昏沉沉的,只感覺自己腳下搖搖欲墜,她用一只手牢牢扶住樓梯扶手,仰頭打量著對方的臉。

她敢確定,那就是今夜整個凡爾賽最為精致的一只面具。

面具以金色為主,眼睛周圍細細的金屬絲片折成繁復美麗的鏤空卷葉花紋,覆蓋半張臉一直延伸到帽子上緣,花紋之間點綴著無數寶石和閃亮的水晶。面具後依稀可以看到雪白的膚色,尖削的下巴,還有柔軟飽滿的嘴唇。面具主人的眼睛似乎是很深的藍色,又像是褐色,在跳動的燭火中看不真切,可以看到的是裏面閃亮的瞳仁,映出比蠟燭的火焰還要燦亮的光輝。

在那光輝裏羅莎看到自己的臉。一種從未有過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突然間湧上心田。她愣在那裏,連費森在自己身後捏了一把都不知道。

費森看她毫無反應,只得自己硬著頭皮尷尬地開口:“您……您的面具很漂亮。”

戴金色面具的人笑了,笑聲親切悅耳,“感謝您的贊美,費森伯爵大人。”

“您是?”費森愣住了,“您居然認得出我?”

“法國人很少有您這樣高挑出眾的身材。”對方禮貌地微笑。

羅莎注意到,陌生人說話很講究措辭,那是法蘭西宮廷遺留下來的風格,除非有機會經常和那些出身高貴、有教養的大人物來往,否則很難獲得這樣的習慣和口音。

“我前不久曾有幸在瑞典大使館見過您一面。”這個人繼續用他一口修辭考究的法語說道。

“噢!我想起來了!”費森恍然大悟,“你就是那時與德·蒂利伯爵在一起的……”他突然住了口,因為他發覺與對方的風範相比,自己的口吻顯得既粗魯又沒教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一次直接伸出了手,“很榮幸與您再次相見,達圖瓦子爵閣下。”

“這位是?”達圖瓦子爵與他握了手,含笑望向一邊還在發呆的羅莎。

“我的……”女伴二個字還未出口,費森突然看到正前方不遠處一個人的身影晃了一下。那個陌生的女子戴著一只小巧的黑色蕾絲面具,穿著整套罕見的純黑色禮服。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在年輕的瑞典軍官心裏浮現出來的唯一一個形容詞就是:

風華絕代。

她回頭看到了費森,微微笑了一下,然後轉身走開。

“……我的朋友。”費森頓了一下,轉過頭繼續介紹說,“羅莎貝爾·拉密那小姐。”他隨即把羅莎推到了達圖瓦身前。

達圖瓦俯身親吻羅莎的手,“很榮幸與您相識。願萬能的上主祝福您。”

“也祝福您,子爵先生。”羅莎想回禮,對方卻沒有放開她的手。

“請叫我加米爾。”

羅莎凝視著對方面具後面發光的眼睛。一種熟悉而親切的感覺再次像潮水一樣湧了上來。

對方很顯然是一位徹頭徹尾的法國貴族,而自己在倫敦長大。我們本該沒有任何交集,羅莎想,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一種甚至不是一面之交的記憶,而是更深的,埋藏在血裏的,一種互相知曉的熟稔。就仿佛遇到失散多年的親人,雖然面孔並不相識,卻有其他的什麽東西,生來就無法逃脫的羈絆,把互不相關的兩人緊緊聯系在一起。像一張命運的網,被神寫下的預言,一旦注定,就再沒有人可以從中逃開。

費森把羅莎和加米爾留在樓梯上,自己則上樓去尋找那個神秘的黑衣女子。他沒有看到她面具後面的臉,但是他確定她一定美艷卓絕。

這也是他的命運。他不想放棄。

他不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