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遲到的客人(第2/5頁)

加米爾舉起酒杯和費森碰了一下,“贊美女士一直是巴黎沙龍的傳統,閣下最近想必是在凡爾賽待得久了,都不記得我們巴黎的規矩了。”

提到凡爾賽,費森立即緊張起來。“噓……”他把食指放在嘴邊,作了個禁聲的手勢,“你想害死我啊!我當初可是把你當朋友才告訴你的!”他緊張地四下張望了一番,希望周圍沒有任何一個人聽到他們在說什麽。

“那麽我確實要感謝你。”加米爾微微一笑,“我很榮幸與羅莎小姐相識。”

費森做了個鬼臉,對羅莎舉手做了個敬酒的姿勢。羅莎心底漾起一絲微妙的漣漪,她低下了頭。

“總而言之,替我向那位尊貴的夫人問好。”加米爾著重強調了這幾個字,同時不合時宜地向費森舉起了杯子。

這句話讓費森幾乎又跳了起來。他回頭沖加米爾兇神惡煞地揮拳,加米爾聳了聳肩,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羅莎忍不住笑出聲來。

費森郁悶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加米爾。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也不敢冒著引起他人注意的危險反駁些什麽,最後只好默默仰頭喝光了杯中酒,然後一把攬住正往這邊偷瞄的吉爾貝少爺的肩膀,把那家夥給拖走了。

沉沉的夜幕籠罩大地,窗外冷風如陰魂般掠起,卷起幹枯的葉子,再被冰冷的雨水葬入泥土。而室內溫暖如春。微醺的葡萄酒香氣在空氣裏彌漫,熊熊的爐火把人們的臉頰映得緋紅。酒至酣處,昏昏欲睡的客人們占據了沙發和長凳,壁爐裏的火光倒映在天花板上,火焰突突地跳,間或傳來一聲或兩聲木柴斷裂的噼啪脆響。還沒等各自的仆從送客人回府,人們裹著厚厚的毛毯,有些已經睡得熟了,沙發上響起微微的鼾聲。

但是在大廳另一端的角落裏,一場對話才剛剛開始。

“您是第一次到巴黎來嗎?”

“嗯,第一次。”羅莎毫不猶豫地點頭,看著對面的加米爾把酒杯斟了半滿,然後送到自己手中。其實她此前並不擅長這種場合,尤其是與一位充滿魅力的陌生男子獨處,但此刻血液裏的酒精似乎舒緩了她的神經,竟然讓她感覺前所未有的輕松自如,也消除了原本的戒心和防備。

人們通常認為,世上只有三個國家存在真正的貴族:英國、德國與西班牙。但是在羅莎之前的生命與記憶裏,卻沒有任何一位英國貴族可以與面前的法國男子相比。他到底是誰?他從哪裏來?又到哪裏去?這位自稱加米爾的年輕人一舉手一投足,總是說不盡的優雅高貴,仿佛那種根深蒂固的貴族氣質是與生俱來的,從一出生就烙刻在骨子裏。如果加米爾並非出生宮廷,那也是他過於聰敏,善於模仿——然而羅莎卻在對方身上卻看不出一絲做作的跡象。

“聽費森伯爵說,您是來自……馬賽?”

“是的,我出生在馬賽。”

“聽您的口音……我還以為您是當地人呢。”

“我的確在巴黎長大。”加米爾解釋,“我出生後不久父母就過世了,我被寄養在巴黎的親戚家裏。但是不久之後那位親戚也病故了。”

“我聽說夏凡納的吉爾貝少爺和您有著類似的經歷。”羅莎忍不住開口。

加米爾露出了笑容,“但是我那可憐的父母卻沒有慷慨地給我留下任何一筆財產。”

“我不是這個意思!”羅莎急忙辯解,尷尬得滿臉通紅,“抱歉,這個不恰當的比較真是太糟糕了。”

“沒什麽,能夠和高貴的拉法耶特侯爵相提並論,是我的榮幸。”加米爾自嘲地笑笑,“盡管我只是靠著之前的一些關系,勉強混跡於此罷了。”

“您太過於自謙了。”羅莎低聲開口,“我看得出,您實際上在這裏很受歡迎。”

聽到這句話,加米爾竟然長嘆了一口氣。

“請您仔細看看這裏的大小貴族,親愛的羅莎小姐。”他湊上一步,低聲開口,“就在這座大廳裏,表面上大家都是平和快活的一張臉,背地裏還不是爾虞我詐,離心離德。”

“您是說……”羅莎心裏咯噔一下,忍不住瞅了一眼不遠處,那個正拉著年輕的吉爾貝少爺重啟牌桌的費森。他似乎終於轉了運,沒過多久,就從對方手裏贏得了一對象牙雕柄的做工精致的滑膛手槍,裝在一個精致的絨布盒子裏,據說原本是熱血的西班牙貴族用來決鬥的。看到羅莎的眼神,他得意洋洋地沖兩人揮了揮手。

加米爾微笑舉杯,“費森伯爵是個好人。”

“他剛剛還急著要把我推給吉爾貝呢。”想起這個,羅莎還是憤憤不平。

“吉爾貝有十二萬裏弗的年金。”加米爾挑起了一邊眉毛。

羅莎沉下了臉。

“費森伯爵大概是很內疚,”加米爾笑道,“因為他覺得是自己把您給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