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中 In the Vault(第3/5頁)

最後,他決定將三具棺材並排放在一起,一端靠墻當作基底,然後在上面擱兩層,每層都並排放置兩具棺材,最後再將最後一具棺材放在頂端,當作平台。這種排列方法能讓他盡可能輕松地爬上去,同時又有足夠的高度。不過,他打算只用兩具棺材來支撐上方的結構,僅將第三具棺材當作爬上去的墊腳物。萬一逃脫的通道需要更高的墊腳物,他還能將第三具棺材擺在最上面增加高度。地牢裏的囚徒在微光裏忙碌了起來,他幾乎沒有做什麽儀式就搬動了那些靜悄悄的屍體,一具棺材接著一具棺材地堆起了他的小號通天塔。其中的幾具棺材在壓力下裂開了,所以他準備將馬修·費納那具結實的棺材堆放在頂端,這樣他在打理氣窗時就能站在一個盡可能穩固的平面上。在昏暗中,他只能憑感覺去挑選正確的棺材,事實上他幾乎是誤打誤撞地選對了棺材,因為他不經意地將那具棺材放在了第三層的另一具棺材邊,然後在某種古怪意志的作用下又摸到了它。

最後,他堆好了高塔,然後坐在自己可怖造物最底層的階梯上,休息了一下自己酸痛的手臂。隨後,布奇帶著自己的工具小心地爬上高塔,站在最高一層的頂端。這時,氣窗剛好和他的肩膀平齊。窗口的邊框全是磚頭,而且他確定能夠鑿出一個能讓自己穿過去洞。當他開始掄錘子的時候,外面的馬跟著嘶鳴了起來,那聲音有些像是在嘲笑,又有些像是在鼓勵。但不論它的意味如何,那都與布奇面臨的狀況相得益彰;因為那些磚石結構雖然看起來很容易對付卻出乎意料的牢固,這無疑是對凡人自負妄想的嘲弄,同時也意味著布奇需要所有可能的激勵。

待到夜幕降臨後,布奇依舊在賣力地敲打著氣窗。這時,新聚集起來的雲團已經遮擋住了月亮,所以他很大程度上只能憑著感覺行事了;雖然工作進展得很緩慢,但氣窗底部與頂部擴大的開口給予了他不小的激勵。布奇相信,等到午夜,他就能從地窖裏逃出去了。他並沒有思索什麽離奇恐怖的念頭,因為他這個人的性格就是這樣。他沒有理會那些因為時間、地點,以及他踩在腳下的東西而產生的壓抑想法,而是冷靜地開鑿著石頭磚墻。當碎石彈到臉上時,他會大聲咒罵;而當有巖屑驚擾到越來越緊張的馬,讓它在柏樹林裏踱步時,他又會哈哈大笑。後來,洞口變得更大了,甚至能讓他不時地試圖從洞穴裏往外鉆。而當他活動的時候,腳下的棺材開始搖晃起來,發出破裂的聲音。他發現自己不需要將腳下的棺材墊得再高一些就能鉆過鑿開的洞口;因為等到他把洞口鑿到合適的大小時,通道底邊的高度正好在合適的位置上。

等布奇最終覺得自己可以鉆過氣窗的時候,至少已經是午夜了。雖然休息了很多次,他仍然大汗淋漓,而且疲憊不堪。布奇爬到了地面,坐在最底層的棺材上,積蓄些力量,準備鉆過氣窗跳到地面上。饑餓的馬反復嘶鳴,幾乎有些不祥,他開始隱約希望馬會停下來。奇怪的是,近在眼前的逃生出口卻讓他高興不起來。他幾乎不想繼續用力開鑿了,因為他早年間的懶惰生活養出了一身肥肉。當他重新爬上那些開裂的棺材時,布奇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體重;特別是當他爬上最高處的棺材時,他聽到了很響的開裂聲,那預示著所有的木頭都裂開了。雖然他用上了最結實的棺材當作平台,但他的打算似乎仍然落空了;因為當他爬上那口棺材時,腐爛的棺材蓋就裂開了,讓他搖搖晃晃地踩進了另一塊他根本不願意去想的地方。破裂的聲音,或是湧進開闊空間的惡臭嚇壞了外面的馬,它甚至都沒有嘶鳴,而是直接發出尖銳的叫聲,拖著嘎吱作響的貨車,瘋狂地沖進了夜色裏。

陷在駭人處境裏的布奇突然發現自己站的位置太矮了,沒法輕易地爬上擴大的氣窗;但他依舊鼓起了力氣決定全力一搏。他抓住了孔洞的邊沿,將自己拉了上去,這時他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古怪地拖住他雙腳的腳踝。緊接著,他突然慌張起來。在這個晚上,這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懼;因為雖然他費力掙紮,卻始終沒辦法擺脫那個抓著他的東西。那個東西沒有絲毫的放松。掙紮造成了嚴重的傷口,可怕的疼痛沿著他的小腿竄了上來;恐懼與堅定的唯物主義信念在他腦裏混攪在一起,他堅信那只是破掉的木頭棺材碎片、松散的釘子或者其他東西困住了他。或許他尖叫了。至少,他開始不由自主地瘋狂踢腳和扭動,而他自己也幾乎半暈過去了。

本能指引著他扭動著穿過了氣窗,然後笨重地摔在了潮濕的地面上。他似乎沒法走路。在漸漸浮現的月光下,他拖著自己流血的腳踝爬回了墳墓的小屋;他愚蠢而匆忙地往前爬去,手指抓進黑色的土壤裏,但他的身體反應卻慢得令人發狂,就像人在被噩夢中的幽靈追逐時一樣。但是,顯然沒有東西在追他,因為當小屋的看門人阿明頓聽到門外傳來軟弱無力的抓撓聲,並打開房門的時候,布奇還活著,而且只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