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棋盤上有些灰

趙臘月與井九本來就是人們關注的中心,今天這種情形更明顯,因為很多人都聽說了,井九要在棋戰裏挑戰童顏。

看著他的視線裏有著各種各樣的情緒,有嘲笑他不自量力的,有同情他的,有擔心他的,不一而足。

如果人們的目光能夠真的發光,被這麽多人看著的井九肯定特別亮。

趙臘月想起以前井九曾經說過的那句話——那句話裏提到過太陽。

在無數視線裏,四人向著棋盤山深處走去。

瑟瑟牽著趙臘月的手說著閑話,趙臘月性子清冷,偶爾才會回句話,但瑟瑟還是很歡喜,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那位懸鈴宗的翠師姐有些抱歉地對井九解釋道:“在宗裏小姐很少有說話的對象。”

井九點了點頭說道:“也算是投緣。”

翠師姐感激一笑,關心道:“你準備選哪個亭子?”

井九說道:“不明白你的意思。”

翠師姐有些吃驚,心想你既然準備在梅會上挑戰童顏,難道就沒提前做些準備,至少了解一些規矩?

梅會棋戰的規矩很簡單——青山間那些散落著的亭子,便是棋戰的場所,報名參加棋戰的修道者,可以隨意選擇一個亭子坐進去,等著別人來挑戰自己,當然你也可以選擇那些已經坐了人的亭子,去挑戰對方。

反正棋戰最後只有一位勝者,能夠走的多遠並不重要,也不需要在乎簽運和對手。

趙臘月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問道:“如果有人坐在亭子裏,始終沒有人去挑戰怎麽辦?”

“開始之前以及每輪結束之後,梅會的主持者都會進行封亭,確保每個人都會有對手。”

瑟瑟狡黠一笑,說道:“那挑個最弱的家夥,然後慢慢拖時間,拖到最後,豈不是可以省很多精神?”

如果真這麽做確實可以少下幾盤棋,也沒有違反規矩,只是有些難看而已。

翠師姐笑著說道:“對弈乃是雅事,有師長還有傳奇前輩們看著,誰丟得起這人?”

瑟瑟撇了撇嘴,說道:“有便宜不占,哪裏是風度,是蠢。”

……

……

梅會棋戰裏的擇亭,是很有講究的事情。

比如自認道心堅固的修道者往往會選擇離瀑布最近的亭子。

——他自己能夠不受瀑布的水聲影響,但他的對手則不見得有這般定力。

但不管瑟瑟怎麽想,在絕大多數修道者與凡人眼裏,下棋首先還是件極風雅的事,甚至還在書畫琴之上。參加棋戰的修道者挑選亭子的時候,往往更看重那個亭子的環境究竟夠不夠韻味,比如有沒有竹影落下,或是能不能聽到松濤?

棋盤山有陣法守護,不虞雨雪冰霜煩擾,再大的風進入群山也會變成陣陣清風。在清風與鳥鳴裏,觀棋者可以在山間隨意行走,隨意觀看棋局,除了不得說話幹擾對弈,再無限制,就算想飲酒也無妨,頗有些曲水流觴的感覺。

井九會選擇哪個亭子?

瑟瑟與翠師姐都有些好奇,那些在遠處看著他的修道者也很關心。

趙臘月心想,他應該會選個能曬到太陽的亭子?

井九帶著三人行過竹海與松林、走過瀑布,繼續向著山間走去,路上遇著了些人。

有些與青山宗交好的宗派弟子趕緊上前行禮,南方的某些小宗派更是執禮頗恭。

有些與西海劍派、昆侖派交好的宗派則是隨意拱了拱手,還往往伴著冷哼。

那些與中州派交好的宗派表面平靜,看著井九等人的眼神卻有些令人惱火,因為裏面的嘲弄與戲謔之色太過明顯。

……

……

“我不高興。”

趙臘月的臉上沒有什麽情緒流露,眼神卻有些冷。

“為什麽?”

井九不明白為什麽要因為他人的嘲弄與輕視而生氣。

他相信趙臘月也是自己這樣的人。

所以他不明白她為什麽不高興。

趙臘月說道:“我知道你能贏,但就我一個人知道你能贏,這種感覺不好。”

井九說道:“更準確點?”

趙臘月想了想,說道:“不是錦衣夜行,也不是另一個詞,我想不到合適的描述。”

瑟瑟幽幽說道:“看來確實是很復雜的情緒啊。”

翠師姐在旁聽著這番對話,心想青山宗的道友果然一心修道,不怎麽懂別的事情。

想要在梅會上拿到棋戰勝利哪是這般容易的?

不說戰勝那位童顏公子,就算井九想要遇到對方,按照概率來說,至少也要先贏五六盤棋。

問題是你能贏嗎?

井九曾經拿到過四海宴的棋戰第一,可是四海宴如何能夠與梅會相提並論?在很多修道者眼裏,四海宴不過是西海那些暴發戶對梅會的拙劣模仿,真正有底蘊的修道宗派向來都很少參加,至於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