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智者

趙臘月的問題沒有打斷井九的思緒,反而讓他想的更加認真。

他對柳十歲說的是真話,也是真心話。

對這片天地來說,飛升便是最大的惡,卻是他最大且唯一的追求。

所以善惡於他如浮雲。

只是因為修行需要不被打擾,他需要安靜,當然也因為某些情感的聯系,他才會有立場。

他理解方景天為師父報仇的情感需要,也理解雷破雲對於破境的苦苦追求。

師兄一句話便能在世間掀起驚天巨浪,同樣也是因為他理解每個人需要什麽,追求什麽。

唯一的特例是他自己,師兄從來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想要什麽,只知道他想飛升,卻無法把這個給他。

就像他知道趙臘月現在想要什麽卻也無法給她。

趙臘月說道:“方景天曾經請天近人殺你,明顯與西海劍派、不老林有關系,掌門與劍律為何不處理?”

井九說道:“我說過,他們是師兄弟,而且沒有證據。”

趙臘月說道:“難道你不覺得上德峰很值得懷疑?”

青山九峰都知道,元騎鯨不喜歡景陽真人,而且最近的幾件事情,上德峰的處理味道總有些不對。

井九知道元騎鯨不喜歡自己,但確實沒有什麽懷疑,向她解釋道:“雷破雲是他殺的。”

趙臘月說道:“這也可能是殺人滅口。”

井九靜靜看著她。

趙臘月沉默了會兒,說道:“好吧,柳十歲的修行問題有望得到解決,這總是好事。”

話雖如此說,被昔來峰陰了一道,簡如雲等人又如此昏聵,她自然還是有些不悅,鼻息微微變粗。

井九知道她不高興,其實他自己也有些不習慣,以往若遇著這樣的事情,或者一劍殺了,或者出劍之前對方便會下跪求饒,哪像現在這般,做起事來竟有些束手束腳的感覺。

“修道者最不欠缺的便是耐心。”

他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在教她還是勸自己。

當年井九被困雪原之時,顧清便曾經說過,修士報仇百年不晚,但趙臘月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她看著井九認真問道:“你何時才能進入破海境?”

井九的境界還停留在無彰中境,離破海有著遙遠的五層距離。

對普通青山弟子來說,如果一切順利或者十余年能夠破一層境,當然花上數十年時間也很正常。

但趙臘月對井九抱有無限希望,哪怕他的境界已經停滯七年有余,已經快要成為神末峰最弱的家夥。

甚至在她看來,只要井九能夠破海,無論白如鏡還是方景天都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聽到這個問題,井九微笑無語。

趙臘月不明白他的意思,問道:“怎麽了?”

不知道是因為天空裏的秋陽太烈,還是那張微笑著的臉太好看,她沒有注意到井九的笑容有些苦澀。

令人驚奇的是他的笑容裏還帶著些許自嘲。

而這些都是極少出現在他身上的情緒。

……

……

井九從未擔心過自己的修行,現在看來有些過於自信,因為他居然遇到了無法解決的難題。

雪國女王產子,帶來雪原異變,他與白早被困寒洞六年時間。

在這六年時間裏,為了保證洞裏的溫度,避免白早被深寒凍死,井九不停燃燒劍火,一刻也沒有停止。

為了保證劍火燃燒,他需要不停供給真元,又必須保證真元不會枯竭,六年時間裏他身體裏的真元一直以最低限度在運行,勉強維持著一線生機,就像河上快要完全融化的最後一片薄冰,又像是爐裏快被燒盡的最後一張紙。

這樣的情形自然無法修行,也不可能有精神去感悟天地,只能把意志錘煉到堅韌無比。

可惜的是井九不需要這個,所以這六年時間裏對他來說完全等於虛度。

他不是很在意,想著回到青山後一切自然會回復常態,哪怕前兩年境界依然停滯在無彰中境,沒有突破的跡象,他依然不著急,要知道修道乃是水磨功法,不到那一刻確定的時間,雨水落在青石上只能濺開。

直到前些天他思考柳十歲的修行問題,為了做對比研究進行了一次劍觀自識,同時做了一次推變演化,有些意外地發現……如果就這樣下去,那滴水似乎永遠也無法滴穿自己這塊青石了。

……

……

神末峰很少見地開了一次會,不是在崖畔還是在洞府裏。

井九很少見地沒有躺在竹椅上,趙臘月也沒有坐在椅上,而是都坐在暖玉榻上。

看著二人並排坐著的畫面,元曲很自然地想起了紅燭之類的詞語,臉上露出傻傻的笑容,然後才感覺到洞府裏的氣氛有些壓抑,趕緊斂了笑容,滿臉嚴肅地站在了顧清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