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臨兵鬥者

時間是最公平的東西,果成寺佃工們過年的時候,遠在雪原邊緣的白城也要過年。

因為天氣轉暖的緣故,今年來到白城磕頭的信徒數量更多,竟顯得有些熱鬧。

過冬坐在小廟的門檻上,聽著遠處傳來的嘈雜,微微蹙眉,取出一根黃瓜啃了兩口,才覺得爽利了些。

那道渾厚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我這裏常年瓜果不斷,你為何不吃?”

過冬說道:“總是那幾樣,早就吃膩了。”

這些年她時常來白城看他,陪他過年也有數次。

刀聖沉默了會兒,問道:“那年你說大家都開始著急,也包括你嗎?”

過冬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而說道:“何霑說庵裏都是女弟子,不願意去。”

刀聖說道:“你準備怎麽辦?”

過冬說道:“你對我說過,果成寺這一代沒有蹈紅塵傳人。”

刀聖說道:“禪子來信確認過,井九與寺裏無關。”

過冬說道:“你覺得何霑怎麽樣?”

刀聖說道:“我會寫信回寺。”

他一定會爭取把這件事情辦好。

因為這代表她對自己的認可。

……

……

桐廬與蘇子葉先後去了西海,無恩門主裴白發不知道隱藏在何處待機而動。

寶通禪院的菜園只剩下何霑與童顏兩個人。

“都已經過年了!”

何霑沒好氣說道:“難道真要等到紅菜苔上市,她才準我離開?”

童顏坐在窗前看著棋盤,想著前些天的那場談話,猜測著過冬的真實身份,根本沒有把他的怨言聽進去。

何霑走到他身邊,說道:“我是被長輩管著,你為何還不回雲夢山?”

童顏放下棋子,望向窗外的殘雪,想著山裏的師妹,沉默不語。

……

……

雲夢山最高處。

崖外的雲海如雪原一般。

白早收回視線,不再去想雪原裏的那些經歷,把果盤與酒壺擱到石桌上。

中州派與青山宗不同,與俗世來往更加密切,煙火氣相對也多些。

每年過年的時候,掌門夫婦都會離開洞府,與自己最疼愛的女兒一起吃頓飯。

這也往往是一年裏白早看到自己父母的唯一機會。

……

……

還是應清容峰的請求,初雪的時候,青山大陣開了一道口子,雪花灑落群峰。

無人打擾,神末峰頂的積雪一直沒有化。

井九從洞府裏走了出來,看著山間銀妝素裹的模樣,微微一怔。

千山鳥未絕,人蹤皆無,很是孤清。

不知道趙臘月等人是離開有事,還是在閉關修行。

井九走到崖畔,看著雪面上那根像旗杆般的尾巴,難得生出閑趣,隔空一彈。

啪的一聲輕響。

那根雪白的尾巴直接炸開,如蓬松的白茅草。

白貓從雪地裏彈飛出來,朝著井九發出憤怒的尖叫,露出尖牙,似乎隨時準備撲過去。

片刻後,寒蟬從旁邊的雪地裏鉆了出來,瑟瑟發抖,顯得極為害怕。

山間傳來猿猴們興奮的喊叫。

神末峰變得熱鬧起來。

顧清與元曲出現在道殿的窗口,看著崖畔井九的身影很是高興。

趙臘月馭劍而至,看著他驚喜問道:“解決了?”

她心想果然不愧是千年以來修道界最了不起的天才,居然一個冬天的時間都沒用便解決了這樣的修行難題。

井九說道:“沒有。”

趙臘月微怔問道:“那你出來做什麽?”

井九說道:“到時間了。”

修行不是做學問,更不是談情說愛,沒有什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很多修行者不理解這個道理,或者說出於無奈只能用這些來安慰自己。

——承認自己天賦有限,已經走到盡頭總是很困難的事情。

這樣的修行者都會變成洞府裏的枯骨,比如青山隱峰裏的那些,比如雲夢後山裏的那些。

對井九來說,百日是思考某件事情的上限。

如果用一百天都想不明白,那麽再想更多時間也沒有意義,只是愚蠢的重復。

這種時候需要另尋道路。

趙臘月懂了,問道:“適越峰或者無恩門?”

適越峰上是有靈丹妙藥,還有青山宗收集的無數修行典籍。

無恩門也是劍道大宗,可能找到一些相關的資料。

這便是他山之石的道理。

井九搖了搖頭。

他已經確定這一世自己修的劍道,與青山宗乃至朝天大陸所有劍宗的道都不一樣。

他必須尋找到一種全新的方法,也就是說需要另立新道。

趙臘月有些擔心問道:“那怎麽辦?”

井九說道:“我去找個朋友幫忙。”

顧清有些吃驚,心想難道還有人有資格教師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