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做簡單人

中州派元嬰長老魏成子暗殺趙臘月,然後被滅口,是那人的安排。

濁水裏的那頭鬼目鯪以及西王孫的計劃、繼而引出柳十歲的那件事,也是那人的安排。

這兩件事情的背後都有冥部的影子,表明哪怕到了今天,那人依然對冥部有著足夠的影響力。

冥皇的臉色太過蒼白,無法表現出難看,但從他眼裏的異芒便能感受到他此時的憤怒。

那些膽大包天的奴才、那些沒用的廢物,居然甘為一個人類所驅使……

就在他準備痛斥的時候,忽然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沉默。

沉默片刻後,他問道:“太平的威望從何而來?難道那些奴才還不知道是他這個奸人害了朕?”

井九說道:“三百年前他曾經再次入冥,以他的能力以及在冥部留下的那些根基,獲得現在的威望並不是太難。如果沒有人阻止他,待他恢復境界實力後再次入冥,誰都沒有辦法阻止他做什麽。”

冥皇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覺得太平會動搖冥部的根基?”

井九說道:“冥部沒有出現新的冥皇,是因為你沒有辦法指定繼承者,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冥師打著你的名義拒絕再立新皇。不過如此一來,他也沒辦法再向人間開戰,只能勉強維持局面,如果那人再次入冥,你覺得會如何?”

那人可能會挑動冥部與人族之間的戰爭,就像挑動不老林與正派宗派之間的戰爭一樣。

井九到現在為止還無法確定那人想從不老林的覆滅裏獲得什麽,但很確定那人想從冥部人間之戰裏獲得什麽。

“我只要活著,冥皇的傳承便無法斷絕,至於可能到來的戰爭……又與我這個囚徒又有什麽關系?”

冥皇說道:“你拿人間的事情威脅我,真是太過荒唐,太平逃走,最擔心的難道不應該是你們?”

井九說道:“但你終究是要死的。”

青翠山谷頓時變得幽靜無聲。

井九繼續說道:“待我境界足夠便會入冥,把冥皇功法傳給你指定的繼承者,或者直接幫助他登上冥皇之位。”

冥皇黑瞳微動,說道:“冥皇之璽在你手裏?”

井九說道:“是的。”

冥皇再次沉默。

當初談判的時候,人族忽然翻臉,向他發起圍攻。

事先他便隱有所感,避開了第一道攻勢,準備用冥皇之璽震殺那個白姓女修,然後趁亂離開。

忽然雷域之外落下一道偉力,直接轟的他魂火將散,險些直接身死。

那道偉力之恐怖,難以想象,便是人族強者飛升時遇到的天劫也不過如此。

他隱約猜到這道偉力的來由,絕望之余,冥輪稍亂,便被一茅齋的那枝筆困住,又被破雲而出的一只角擊昏。

待他醒過來時,已經被關在了鎮魔獄裏,冥皇之璽已經消失無蹤。

這些年他時常會推算冥皇之璽落在何處,以為雲夢山的可能性最大,誰曾想居然會在一名青山弟子手裏。

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說道:“難道你們人族把朕的皇璽當作獎勵給了太平?”

井九說道:“不錯。”

冥皇大笑起來,笑聲裏滿是嘲弄與輕蔑之意,說道:“原來那家夥比我還可憐,只不過是一條狗,拼命幫著主人抓住最大的獵物,卻連口肉湯都喝不上,只被賞賜了一根永遠都啃不動、嚼不爛的骨頭。”

修不成魂火之禦,便用不了冥皇之璽。

冥皇之璽當然是三界至寶,落在太平真人手裏,就是塊石頭,只是好看些。

井九認同冥皇的說法,因為冥皇之璽在他手裏也就是塊石頭,直到這次才終於發揮了一些作用。

冥皇忽然問道:“冥皇之璽在你手裏?”

前面他問過完全一樣的話,意思當然不同。

井九說道:“我不愚蠢。”

這句話也有幾層不同的意思,比如對鎮魔獄或者冥皇的警惕。

總之都是說,冥皇之璽這時候不在他身上。

冥皇背起雙手,沉默了一段時間。

在這段並不是太長的時間裏,井九做了些自我反省。

對他來說,反省是很罕見的行為。

所有這些事情在他青山閉關的時候便已經想好,並且做好了安排,不然他不可能找到冥皇。

從叔父的稱呼到後面的這番談話,也是他事先便準備好的。

現在他忽然發現,自己還是受了某些人的影響,把簡單的事情變復雜了。

談判不需要像顧清那樣面面俱到。

冒充趙臘月那般心懷天下,像柳十歲的話那麽多、元曲那麽厚臉皮,更無意義。

他終究不是一個年輕的青山弟子,再怎麽學也學不像。

所以他決定把事情弄得更簡單些,哪怕明知道冥皇在做什麽也沒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