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朝朝暮暮柳十歲

回到靖王府裏,童顏如往常那樣,取出那本已經翻舊的書翻了遍,然後開始復盤今日的事情。

如果今日墨公不在,卓如歲一定會與樹後那名侍衛聯手殺他。

縱然他早有布置,遊船上弩箭威力驚人,只怕也無法阻止對方。

井九真的對自己動了殺心?難道就是因為他說的那件事情?

夏天的時候,楚國都城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名高大男子淩晨時分在皇宮前逡巡不去。禁軍覺得不對,前去盤問。那名男子取出木棒四下揮擊,試圖逃跑,最後還是被抓住了,發現此人竟是身懷利刃,意圖闖宮弑君。刑部官員審訊時用刑極重,但那名男子始終緊咬牙關,除了說自己要殺昏君,不肯多說一句話,更不肯交待幕後的主使。

最後那人被認出來曾經是藍雨關的一名校尉,在裴將軍的麾下做過親兵。

裴將軍乃是楚國名將,聲名只在靖王之下,常年駐守在楚趙邊境,與趙國大軍對抗,於國有大功。

但更廣為人知的是,這位裴將軍乃是張大學士的親信。

無數視線投向了學士府,刑部自然不敢再逼迫太急,都城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

就在這個時候,那名男子忽然在大牢裏自殺身亡。

一時間,那些真正心懷公義的人、那些擅於利用朝政局勢的人、那些野心極大的人都跳了出來。無數奏章像雪花般送入內廷,大理寺外的鼓每天都被敲響,甚至有些人在夜裏秘密入宮面見皇帝,說了些什麽無人知曉。

這件事情背後當然有靖王父子的推動,但更主要的是,大學士的新政損傷了很多貴族的利益,攝政時間太長,卻始終不肯再進一步,似乎讓人看到了某些軟弱之處,自然讓人生出很多窺視之心。種種原因導致此次對大學士的攻擊很快便演變成了一場風暴,整個京都風雨飄搖,除非大學士動用強硬手段,不然局勢很難平伏。

可如果大學士動用強硬手段,誰知道會帶來怎樣的動蕩。

就在最緊張的時刻,自登基以來便從來沒有上過朝的皇帝陛下……忽然出現在朝會上,出現在所有大臣的眼前。

那些反對派的官員大喜過望,以為陛下終於清醒了過來,想要借著當前這場風暴對大學士動手。

誰也沒有想到,皇帝陛下只說了一句話便要走了。

“大學士辦事很好,你們不要胡鬧。”

……

……

朝堂局勢,人心趨背,政治風暴……就像真正的風暴一樣是個很復雜的東西,無論成因還是過程或者結果,事後看來往往會讓人覺得毫無道理。皇帝只有昏君與白癡之名,說的這句話無頭無尾,按道理不應該有太大的影響力,但因為某些玄妙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大學士的手段,因為這句話,籠罩京都數十日的那場風暴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散去。

接著自然就是反撲。借著這件事情,大學士把朝堂與州郡再次肅清了一遍,把那些隱藏了很多年的老狐狸們全部揪了出來,至此再也沒有人能影響到他的地位。

童顏知道井九為何這麽做,但真的無法理解,難道他就真的不怕大學士篡位?

這麽多人想殺死你,包括我,甚至還有你那個師侄,如果沒有皇帝的名份,你還怎麽活下去?

……

……

柳十歲在這個世界裏的父母是某個修行宗派的雜役。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飛劍。

他能走路便開始學劍,從那開始便什麽都不做,專心致志地學劍。

到十四歲的時候,他已經是那個修行宗派裏的最強者,成為了那個宗派歷史上最年輕的長老。

他的父母自然不用再做雜役。

然後他下山加入了一個刺客組織,確認公子就在楚國皇宮。

接著便是那個晨光與送水車的血腥故事。

來到這裏已經十八年,他除了在宗派裏學劍,便是在皇宮裏做侍衛,這還是第一次出遠門。

他急著回到皇宮,但風景就在窗外,總是能被看見。

那些青山綠水真的很好看,他經常看得有些出神。而且路途上總是容易遇著事情,比如攔車的馬賊,傷人的驚馬,於是他順手殺了幾個人,又救了幾個人,那種感覺有些熟悉,讓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回到楚國都城,他忽然覺得這座城市有些陌生,進入皇宮,更是覺得這些建築從來沒見過,倒是那些紅墻黃瓦有些眼熟。

走進大殿,來到窗前,看著歪在榻上的井九,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最終沒有說出口。

井九看了他一眼:“說。”

柳十歲撓了撓頭,說道:“我覺得我的記性好像越來越糟糕了。”

井九問道:“變糟糕的速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