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二個遁劍者

這場追殺從果成寺開始,經過菜園與生著大榕樹的官道、莽莽野山與盡頭那座高峰、滿是煙花的原野、無處話淒涼的破廟野墳,仿佛將要無盡地延展下去。

陰三轉世重修至今三十年,已然恢復至遊野境,與趙臘月及柳十歲的境界相仿,甚至還略有不足,按道理來說根本無法戰勝他們聯手。問題在於,他轉世重修只有三十年,在這個世間卻已經活過了千年的漫長時光。

他用過的飛劍便比趙臘月與柳十歲見過的更多,會的道法也比他們見過的更多,經歷過的戰鬥更是多了無數倍。

不管趙臘月與柳十歲如何攻擊,他都能用最合適的方法應對,各種道法如繁花般綻放於手指之間,不停轉換,竟沒有重樣的。尤其是青山諸峰的劍法,他更是信手拈來,用的揮灑自如,隨意至極,便是完美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鮮血灑落在山河湖泊裏,大部分來自趙臘月與柳十歲的身體,他們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身上到處都是傷口。

看著前方那道如大鳥般的身影,想著這兩天多來的無數場戰鬥,他們的心裏除了震驚,更是生出很多佩服,心想便是井九(公子)也不過如此了。

而且陰三的那根骨笛不知是何寶物,有時候能像飛劍一樣行於天際,有時候又像是玄門常見的法寶,材質非常特殊,不要說弗思劍,就連不二劍都無法斬斷。

但他們沒有放棄,更沒有畏懼,依然沉默地、安靜地、決然地追著陰三。

以陰三的能力,本可以尋找到機會擺脫他們的追擊,問題在於他的身體有隱患,無法承受太重的傷勢,所以不敢行險,而在途中他算到幾次完美的時機,回身試圖秒殺一人時,又因為趙臘月與柳十歲之間的默契而失敗。

是的,趙臘月與柳十歲見面的次數不多,連話也沒有說過幾句,但他們的配合非常默契。

就像是在一起修行生活了很多年的師姐弟。

當年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事先也沒有聯系,甚至彼此都談不上認識,便能殺了洛淮南,就是這個道理。

每次陰三轉身秒殺的時機確實很絕,不管目標是趙臘月還是柳十歲,應該都無法避過去,眼看著便是當場身死的下場,但剩下的那個人卻是毫不在意對方的生死,反而借著對方臨死前的暴發,開始蓄勢準備發大招,進行拼命搏殺。

面對著如此瘋狂卻又默契的打法,便是他也只能放棄。

這樣的畫面在追殺的過程裏出現過至少四次。

陰三心想井九那樣怕死的家夥怎麽能教出兩個如此不怕死的弟子?

這個問題困擾著他,讓他百思不得其解,越來越煩躁。

三天後他來到大澤畔的一座小鎮,不遠處的湖光反耀著冬日的光芒,人們的臉上帶著新年的氣息。

即便是這樣,他的心情也沒有變得好些。

他受的傷不是很重,衣服已經破出好些道口子,骨笛的表面也滿是魔火燒灼與血漬,往常平靜淡定的眼神,已經滿是隱怒,雙眉微挑,如同燒焦的紙張邊緣,看著很是狼狽。

這是他千年修道生涯裏最危險的數次經歷之一,最令他感到郁悶的是,這次他的對手毫無疑問是最弱小的一次。

一代太平真人,居然被兩個遊野境的弟子逼得如此狼狽,甚至幾次險些身死,這怎麽想得通?

想著這些問題,他轉身走進街邊的一間鐵匠鋪,就此消失。

……

……

兩道劍光自天而降,把湖水塗成了銀紅兩色。

狂風呼嘯,趙臘月與柳十歲出現在街上,渾身是血,衣衫破爛,集市上的人們紛紛驚呼走避。

二人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裏的不解。

他們明明看著陰三落在了街上,為何落下來時,卻失去了對方的蹤影,甚至連對方的氣息也察覺不到。

就算是有隱匿氣息的法寶,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生效,而且法寶本身也有氣息,應該會被察覺。

柳十歲雙手握拳,黑色魔火破體而出,順著街道兩側的屋宅蔓延,經過磚縫或窗口時會像流水一般淌進去。

血魔教的秘法確實很強大,沿途追殺的時候,有兩次陰三隱進山崖裏,便是被他用這種方法找了出來。但這一次情形有異,那些魔火變成最細微的顆粒,飄進那些最幽靜、最狹小的角落,也沒能發現陰三的氣息或者法寶的存在。

趙臘月微微挑眉,顧不得驚動大澤裏的修行同道,右袖輕揮便擲出一個鈴鐺。

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小鎮上快速地移動,留下無數道殘影。

這是當年懸鈴宗少主瑟瑟送給她的清心鈴,對於察知對手氣息有神奇的效用。

然而那個小鈴鐺在小鎮所有房屋乃至原野裏快速搜索了一遍,依然沒有任何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