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管陳茶還是骨茶,都是好茶

井九沒有擡頭,繼續磨著那截妖骨,神情專注。

在高速的磨擦裏,妖骨不停地拋出骨粉,落在桌上,裏面似乎夾雜著很多晶粒,閃閃發光。

那名少女看出他不是在磨皮,很是好奇,竟連傷心都忘了,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井九心想自己就不應該怕傷了這個小姑娘主動撤了陣法。

不管你與井梨是什麽關系,如此聒噪總是不好的。

那名少女趴在窗台上,看著他繼續問道:“難道這是玉泥磨出來的脂粉?真好看。”

井九擡頭看了她一眼,心想要不要把她弄昏過去。

少女看到他的臉頓時怔住了,下意識裏捂住嘴巴,才沒有發出尖叫聲,失神道:“你真好看。”

真是全無新意的說法,井九不再理她,低頭繼續磨劍。

那位少女的視線在他的臉與那堆晶晶亮的“脂粉”之間來回,喃喃道:“難怪小姑說女子的容顏都是用錢堆出來的。”

居然有人用軟玉做脂粉,這真是過於奢侈了,即便她家是朝歌城裏最頂層的人家,她也不敢做此想法。緊接著她想到,難道就是因為自己花錢少,沒能用上這等極致的脂粉,不夠好看,所以梨哥才不肯答應和自己私奔?

“你……您能不能給我一些這種脂粉?”

少女看著井九哀求道:“我不求能像您這般好看,有十分之一也好啊。”

井九自然不會理她,繼續專心磨劍,務求保證每一次出手的角度與力度都極其完美。

再如何罕見的畫面,看得時間長了也會變得無趣,半個時辰後,那位少女終於在窗邊消失。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井宅院門被人從外推開。

井商帶著父親與妻子去了朝歌城外的趙園避暑,雖然兩家關系極為親近,怎樣也不可能出問題,但畢竟是別家的莊園,而且趙家在朝歌城裏的底蘊深厚,遠非他這個太常寺官員能及,所以住了十來日便回來了。

井夫人帶著仆婦去煮飯備菜,井老爺子去東廂房關心自己養的鳥有沒有瘦,生怕孫子忘了喂食,井商則是第一時間提著水桶與清掃用具來到書房,準備像平常裏那樣,把裏面的桌椅擦洗一遍,務求一塵不染。

只要他人在朝歌城,每天都會做這件事。

所以不管井九哪次來,看到的都是一塵不染、沒有任何變化的同一間書房。

井商推開書房的門,確認今天裏面的陳設也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多了一個人,吃驚說道:“啊!您……你回來了?”

井九在專心磨劍,不想被打擾,但看著井商手裏提著的水桶與臂彎裏掛著的抹布又覺得自己似乎應該說些什麽。

剛開始他準備說這些年辛苦了,又覺得好像以前哪次說過,於是問道:“吃了嗎?”

井家人剛從城外趙園回來,自然沒有吃飯,後廚裏生起的飯香與菜葉清香也是證明。

井商誤會了他的意思,請他去花廳一起吃飯。

井九自然不會把時間花在吃飯這種無趣的事情上,但還是隨他去了花廳,準備用寶貴的時間來與這家人說些閑話。

說閑話是他最不擅長的事情,他看著滿頭銀發、神情有些尷尬的井父,微微點頭,心想顧清送的丹藥看來不錯。

井梨對著他恭敬行禮,眼裏滿是孺慕之情。

井九沒有問他與景堯皇子一道讀書修行的情形,看了他兩眼,說道:“進度慢了些,實在不行還是去青山吧。”

聽著這話,井商很是驚喜,心想居然會有這等仙緣?

井梨卻有些郁悶,他已經是承意境界,皇族血脈的景堯都比他遠遠不如,宮裏的金供奉都說他天賦卓異,結果這還慢?再就是有可能去青山,他當然知道是極其難得的仙緣,可那樣的話,自己豈不是真的要與詩兒分別?

……

……

井九不知道井梨在想什麽,即便知道也不會在意。

由青山鎮守親自開蒙,只要願意便能隨他學劍,對任何修行者來說都是最美好的開端。

但修道這種事情,不管由誰領進門,終究看的是每個人自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談不上可惜。

井九回到書房,繼續專心磨劍,手速越來越快,很快便把在花廳裏浪費的時間找了回來。

他的手臂與那截妖骨之間發出極其輕微的磨擦聲,還有一種溫潤的感覺,聽著很是悅耳。

至少對他來說很動聽,甚至稱得上美妙。

接下來的三天三夜,他沒有休息過一刻,甚至就連姿式都沒有變動一絲。

直到窗外傳來腳步聲。

井九停下動作,感覺到手臂有些酸痛。

對他來說這是很罕見的事情。

那截妖骨確實太硬,主要是他的動作太快。